崇禎十五年,四月下,河南,汝寧府。[武乾坤]
很快將到大端午,然此時羅山縣城東面的小黃河東岸,如風雨驟至,數不清的甲兵驍,奔騰而來。
“轟轟……”
馬隊無邊,馬上騎卒,個個彪悍,打的旗號,多為“馬”、“賀”、“劉”、“藺”、“羅”、“張”等字,他們很多人戴了氈帽,穿齊腰甲或短罩甲,或是裹著頭巾,穿褡護,個個馬嫻,甚至有人騎了雙馬。
龐大的馬隊洪流,從山、州一帶平原蔓延過來,激起大地震不休,煙塵濤天。
“嘩嘩嘩嘩。”
面對眼前的小黃河,萬馬直接衝,河水為之不流,隻到了河水中間時,馬上的騎士,個個翹足馬背,或抱著馬頭,就那樣過河而去。
與此同時,淮河北岸,闖字大旗布,同樣的騎兵南渡。
雖然淮水寬闊,但這些馬隊騎士,數十隻的,每隻連一線,或抱馬頭,或牽馬尾,就那樣呼風而渡,同樣淮河水似乎斷流了,一匹匹馬到了對岸,馬蹄上盡是淤泥。
數萬騎兵過河,景極為壯觀,對闖軍來說,水惟憚黃河,若淮、泗、涇、渭,皆萬眾翹足馬背,抱鬣緣尾而過。
“稟報馬爺、賀爺、劉爺、藺爺,還有曹爺,孫爺,小尉遲眾位當家,我大軍已將朝廷京營總兵孫應元,團團圍在羅山,翅難飛……”
小黃河東岸數裡一座丘陵上,前方哨騎,對著策馬而立的一些人稟報什麼,這些人。卻是左革五營老回回馬守應、革裡眼賀一龍、左金王賀錦、改世王劉希堯、世王藺養等五營頭領。
還有早在去年,便與左革五營匯合的羅汝才部,張獻忠部余孽,孫可與李定國部。
因張獻忠死,據此時風俗,張定國,張可旺等義子皆改姓歸宗,將本姓改回,張定國複本名李定國。張可旺複本名孫可旺,同時他又將“旺”字改“”,定名孫可,不知何意。
“朝廷督師丁啟睿,現在在哪?”
“所部盡在襄、隨州、應山一帶。聞我師勢大,猶豫不敢救,諸省兵,也盡是畏懼不敢來。”
“哈哈哈哈,好,現黃闖子黃得功在,救援不及。闖王大軍,又離信不遠,他們早在南殺了朝廷一位總兵猛如虎,現在看來。我們也可殺朝廷一員總兵,漲我諸營氣勢。”
“不錯,現在形勢比人強,見勢不可違。那丁啟睿又想勸降招安我等,記得十三年時。監軍道楊卓然就跑來見我等,企圖以口舌之功使我等接朝廷招安,記得當時我等是怎麼答的?”
“……吾等皆有絕世之才,朝廷無所用,余故皆因荒為盜。若國家置得宜,焉知不可為忠義之士乎?且吾聞劉國能、李萬慶十余營前後歸誠,為國家效死,戮力行間,顧余獨不能乎?但吾眾且十萬余,置之何地?而主之何人?餉從何出?而以何等爵待吾也?”
“那時都不降,現在還降?給朝廷做,哪有現在舒坦?等殺孫應元,更將天下震。”
“哈哈,也靠曹爺的妙計,才能敵深,將孫應元圍困,孫、李二位當家,也出力不。”
“看形,這天下,總究是我們義軍的……”
丘陵上笑聲不斷,議論紛紛,盡是陝地口音,八大王張獻忠、闖將李自、曹羅汝才、世王、革裡眼賀一龍等人,都出自最剛開始三十六營,而三十六營頭領,大部分是陝西人。
而在淮河北岸,闖王李自,看著麾下兵馬踏著濤濤淮河之水南下,又聽著哨騎回報,他臉上出興之:“好,左革五營,已將孫應元團團圍在羅山,為免其部突出,我師需遣大軍援助,可再殺朝廷一位總兵,作為兩軍相匯賀禮。”
牛金星在旁低語:“闖王,革、左五營兵馬甚眾,羅汝才等一樣智計謀略出眾,若能攏之,定令我義軍聲勢更眾……
……
崇禎十五年,五月初,河南府,嵩縣三塗山附近。
營地外傳來一陣銃聲與喊殺聲,待曹變蛟與王廷臣出了營外,襲擊的流賊,已經消失不見,隻余一些賊人與兵的,其中一個兵,被剮得大及以下的,全部不見了,隻余白森森的骨頭。
而且,他的鼻子與耳朵,也全部被割去了,還有舌頭,也被截斷,他無神的雙目,只是看著不遠木桿上掛著的幾個流賊,他們象似的被掛著,頭腳倒吊,被割斷了咽,卻是為了威赫流賊,而殘酷死的。
顯然的,襲擊的流賊展開報復,抓住巡邏或是外出的兵,殺之後,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拋到了營地外面,木桿底下,用來展示他們的決心。
看著這死得慘不忍睹的兄弟,營中將士,個個咬牙切齒,痛恨無比,同時有些茫然,這些賊子總是這樣擾,卻不正面迎戰,難道兄弟們,就要在這河南府一直耗下去?
曹變蛟與王廷臣領軍到了開封後,有陳永福照應,加上崇禎帝的嚴令,河南府,對他們的糧餉供給,必須是最優先的,能吃飽喝足,二位伯爵麾下,自然展現出自己應有的神氣。
而且他們的大軍,都是玉田,遵化附近的軍戶,曹變蛟與王廷臣仿效當時舜鄉軍,招募良善青壯,每人分給田地,同時每月還有足額糧餉,傷殘者也有恤,比起普通明軍,戰力可以保證。
當然,也不可避免的私軍化,麾下將士,隻對曹變蛟、王廷臣等各自主將忠誠,甚至如楊國柱的新軍一樣,軍中士兵們,還紛紛改名忠蛟,忠臣等頗有特之名。
二人的正兵營。也多為百戰老軍,人人有馬,戰鬥力不用說。
休整後,在與河南巡高名衡等商議後,三月時候,曹變蛟、王廷臣、陳永福等,還有一些河南軍隊,約三萬兵力,浩浩向河南府。
陳永福。竭盡全力,也練了一營新軍,雖戰力不如曹變蛟、王廷臣二人部下,但在河南兵算來,頗為強悍。只是闖營也練了不新軍,還規模更大,又是闖營名將劉芳亮鎮守。
往日陳永福守開封可以,主進攻河南府,卻沒有這個能力,好在這次有曹變蛟、王廷臣二人加,二部皆是邊鎮強軍。又是大名鼎鼎的伯爵,眾將士氣高漲,都想立個大功,重現崇禎十四年的輝煌。
他們向河南府時。此時剛升任陝西三邊總督的汪喬年,也認為是個夾剿良機,飛檄各邊調集兵馬,戴星治械措餉。積極籌備。
汪喬年自被提升後,朝廷幾次三番。令他火速準備,東出潼關,眼下正是提兵豫之時。
不過發兵之前,汪喬年認為李自羽翼已,氣候大非尋常,於是便想出一條妙計,令米脂縣知縣邊大綬把李自的祖墳掘毀,破其風水,更欣喜地在墳中抓到一條小蛇。
汪喬年與幕僚都認為,墓中捉到的這條小蛇,便為李家即將化龍之靈,斬之,可破賊事,極盡渲染鋪張後,汪喬年在西安登壇誓師,斬蛇以徇,率領總兵賀人龍、鄭嘉棟、牛虎、張國欽、張應貴等兵馬共三萬,出了潼關。
兵聲勢浩大,東西,河南府一片風聲鶴唳,闖營大將劉芳亮,仔細分析敵後,又采用敵深之略,西路的陝西軍,張國欽、張應貴等部先頭部隊,東路河南軍的一隻先鋒,皆盡先勝後敗。
好在曹變蛟、王廷臣、陳永福等救援及時,雙方在城下展開大戰,邊軍戰力,遠遠高於腹地兵,況且,雖沒有紅夷大炮,但二位伯爵營中,裝備了大量的東路鳥銃,一戰之後,劉芳亮敗陣,立時放棄,逃汝州山地。
河南府各城闖軍,一樣紛紛放棄城池,逃山中,眾賊化整為零,散山野,展開了遊擊戰。
河南府本來就山地眾多,他們又常年流竄,乾回老本行,可謂如魚得水。
而且,因為是保衛自己家園,兵在河南府等地,遭很大敵視,山剿賊,經常連個向導都找不到。
兵對賊眾,賊屬的置,也引起更多的仇恨。
之戰後,李自在政策上,有了相應的變化,在河南府開始“守土不流”,設置將鎮守,留下一部分軍隊駐守與屯田,同時派設地方員,又分田分地,極得河南府當地民心。
與往日將士家屬全數隨軍行不同,河南府各地,也留下一部分闖軍家屬,他們是府清算的對象,紛紛以各種手段折磨而死。
兵複城池,逃到外地的河南府當地地主豪紳,也紛紛帶著鄉勇回歸,他們毫不客氣的,接收了當地百姓分到的田地,還有他們新開墾的土地,更協助府反攻倒算,斬殺闖軍頭目吏,協助剿匪等。
他們手段腥,也讓更多人加遊擊隊伍,不時擾,讓兵們煩不勝煩。
開始還好,只是天天在山上山下鑽來鑽去,慢慢的,曹變蛟、王廷臣等營中將士, 也不由起了厭倦與思鄉之心。
還有,因為二位伯爵麾下,他們糧草供給待遇都是最優先的,在這糧草供給困難的時候,這種區別待遇,引起陝西與河南等地兵很大不滿,便是陳永福營中,都頗有怨言。
“小曹將軍,難道我等,就一直待在這河南府?”
看著部下慘狀,王廷臣暴跳如雷,同時又無可奈何,他道:“這是打個什麼窩囊仗,天天鑽山,鑽來跑去,賊影都看不到一個,當時的百姓,也仇恨我等,連個向導都找不到,這什麼事?”
曹變蛟也是皺著眉頭:“不患賊聚,隻患賊散,河南府的賊人逃深山,想要剿滅,卻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他歎了口氣:“不過,剛剛消息傳來,孫應元孫大帥戰死了,闖賊已與曹賊,左革五營匯合,兵馬數十萬,又說百萬,向了開封。王兄弟,我等可能要撤軍了,回往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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