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仿佛在眨眼間就變了,本以為清流會重新執掌朝政,但誰都沒有想到,來臨的卻是一場寒冬。南京的清流沒有回到權力中心,反倒迎來了更多的清流,這包括他現在的上司禮部尚書王用賓。
一個個清廉的員被打上了李默同黨的標簽,紛紛分配到了南京這里,有的甚至還直接被免了職。
亦是從那一天開始,尹臺才清晰地認識到,皇帝重用李默僅僅是平衡之,從來沒有想過要讓清流主導朝政,青睞的還是嚴嵩這種阿諛奉承的聽話員。
嚴嵩無疑是合乎皇帝心意的首輔,他可以將大倉庫的錢銀全部轉移到皇帝一人的腰包里,每年從大倉庫調到庫的錢銀就達一百多萬兩之巨。
若是他們這些清流當權,像懷天下的李默擔任首輔,怕是不會同意皇帝如此恣意妄為。特別是現在北有俺答犯疆、南有倭寇之患,有流民遍野,國家的財政怎麼能只供皇帝一人揮霍呢?
一念至此,尹臺知道若是抱著清流這棵大樹不放,那他只會終老于南京禮部,起碼在嘉靖一朝他就不可能有翻的機會。
張璁和嚴蒿能從南京這個泥澤跳出去,怕是看了這其中的玄機。
就在他思索著何去何從的時候,南京這潭平靜的湖面再揪波瀾,一道圣旨自北而來,讓南京禮部主持南方數省的鄉試事宜。
在朝政的權柄中,除了人事權和財權外,還有就是科舉的主考權。科舉仕,這是大明唯一的做之路,而把守這條路的那個人獲益良多,因為這些新科舉人或進士會為他的門生。
尹臺在被授予廣東鄉試主考后,他這個一直無人問津的南京禮部右待郎,一時間竟然被踏破了門檻。除了一些想要為自家子弟說項的,還有一些則是覺得他有重新啟用的可能,便亦是來結。
不過在這麼多人中,卻是迎來了一個令他深意外的人,準確來說是一封書信。
“舊山,莫負皇恩,來日京城小聚!”
這是他的同鄉嚴閣老的親筆書信,而傳信的人頗令他到意味深長,正是工部尚書右待郎戴義,而戴義果然有所托。
說起來,嚴嵩對他亦是頗為賞識,在他剛中得進士之時,就拋來了橄欖枝,想要跟他結姻親。
只是那時嚴蒿雖然是吏部尚書,但為之地卻是在南京,而且已經是五十五歲的高齡,聲還不佳。反觀他尹崇基,新科一甲進士出,之地是北京翰林院,前途一片明。
正是如此,他當時拒絕了這位南京吏部尚書的招攬,義不容辭地投清流的懷中。
只是誰能想到,僅僅一年后,嚴嵩以賀萬壽節來到京城。由于廷議重修宋史,遂以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銜主持其事,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嚴嵩一直對他頗為賞識,一直都有招攬他之意。只是他自命清高,不愿意跟著這種臣為伍,寄于朝廷能撥反正。
哪怕被外調至南京國子監祭酒,他仍然抱著這個念頭不放。但現實對他還是殘忍了一些,被他寄予厚的吏部尚書李默倒臺了,這才讓他幡然醒悟過來。
嚴蒿選擇在這個時候找他,意圖無疑很明顯,有著一個考核之意。顯然是希他在這次廣東鄉試中有所“做為”,若是將事辦好,那他就會被調回京城。
在李默死于獄中、王用賓被貶到南京后,嚴蒿在吏部尚書推舉了嚴黨的吳鵬,不過禮部尚書卻沒用安排他們自己人,而是用了為剛正的吳山。
按著嚴嵩的一慣做法,必然會在禮部待郎上面安排自己人,而他似乎正是嚴嵩想要的那個人。
“禮部待郎啊!”
尹臺的眼睛徐徐睜開,著大門外,眼睛帶著一向往。他只需要將自己亦染黑了,那迎接他的不是雷霆,而會是雨。
四位同考卻不知主考的復雜心,這時正用心地審著卷子,狗屁不通的考卷會毫不留打落,但稍微通暢的考卷都會推薦上去。
副主考李木亦很是認真,他的審卷標準又提高了一層。對平庸的試卷會打落,稍顯出彩的考卷會寫一個“取”字,然后會遞給尹臺。
審卷的流程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越來越多的考卷送到了尹臺的案前。
或許是有著心事的緣故,尹臺的速度并不算快,眨眼間都已經是夕西下。
“舊山兄,這份考卷頗有文采,還請仔細過目!”李木又遞送了一份考卷過去,并且留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尹臺當即“咯噔”一聲,他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只是他抑著心里的張,不著痕跡地接過試卷,展開了這份剛送過來的考卷,從頭到尾通讀了一遍。
文章寫得其實還可以,是在取與不取間,不過他發現了三古怪的地方。第一篇,用了虛詞“若夫”,第二篇用了虛詞“于休哉”,第三篇則用了“豈不惜哉”。
尹臺自然不是蠢人,如何不知這些就是“通關字節”。他現在只需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上面寫一個“中”字,錦繡前程將會等著他。
他提起了筆,心卻突然掙扎了起來,一面是他堅持了二十年的信仰,一面卻是有著真正實權的禮部待郎。
只是他卻是不知,在他提筆掙扎的時候,李木正在地注視著他,除此之外,還有此次鄉試的簾總監錦衛千戶朱九。
朱九是廣州衛的千戶,這次鄉試便由他來擔任監。跟著這些主考一樣,這陣子他亦要生活在這里,直到審卷結束才能離開。
他長得一張棺材臉,但那雙鷹眼頗為犀利,注意到李木的異樣后,目便落在了主考尹臺的上。
呼!
尹臺仿佛有了決斷,手上的手筆徐徐落向試卷,而一旁的李木的角微微后翹,而朱九卻是一臉的森然,眼神變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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