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卻是這時,一個錦衛從外面匆匆而來,在門檻拌了一下,差點摔得狗啃屎。
正在審卷的眾考聽到聲響,刷刷地去。
那個錦衛的臉卻是一紅,抬頭看到朱千戶那雙仿佛要吃人的目,急忙拱手稟告道:“千戶大人,膳堂那邊備好了飯菜!”
“天已暗,還請諸位大人移步聚奎堂,明日再閱卷!”
坐在戒慎堂左側的總監錦衛千戶朱九收回了冷凜的目,抑著心里頭的那火氣,沖著六位考郎聲道。
坐在堂上的尹臺如釋重負,暗暗地吐了一口濁氣,將筆擱放在桌面上,然后抬頭著堂下的四位同考,緩緩地點了點頭。
清點試卷的數量無誤后,眾人一起走出了戒慎堂,戒慎堂的大門會上三把鎖,由尹臺、李木和朱九各執一把鑰匙,明日會一同開啟。
這一天忙碌下來,有人已經是腰酸背痛,不停地用手捶著背。四位同考并沒有先行離開,而是站在院子門外等著兩位上,亦是在那里閑聊起來。
由于四位考都是從各地臨時調過來的,相互都不甚悉,而鄉試的題目亦不好拿來討論,所以話題還是在這些天的見聞上。
卻不知誰先聊起了那天考場被毒蛇咬到的考生,然后扯到了鬼怪之事,猜測那個考生定然做了惡事,怕是被招魂旗帶惡鬼纏了。
“子不語怪力神,休在此妖言眾!”走過來的李木聞言,卻是引經據典,正地訓斥道。
那個同考的階雖然不高,但卻亦不怕他,正地說道:“李大人別不信,下當年參加秋闈之時,有一個考生是解元的熱門之選,那文章令人塵莫及。但他在開考沒多會就撕毀了試卷,竟然還要撞墻尋死,幸好軍士當時拉了他一把,才只是昏厥過去,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是不是他突然犯什麼病了?”旁邊最年長的同考問道。
“初時我們也是這麼想的!”那個同考苦笑,然后嘆息道:“但后來,我們才知道了實。原來那個考生其實不是本省的書生,而是用了李代桃僵之法,想鉆本省文運不昌的空子。只是被他取代份的考生早已經被打死,那日正是被打死的考生回來尋仇來了。”
眾人一聽,頓時直風陣陣。
都是經歷科舉的,自然對貢院的種種鬼神傳聞有耳聞。但很多人是很平靜度過科舉,如今聽著這煞有其事的經歷,又念及自便于貢院中,頓時只一寒意襲來。
那最年長的同考捋著胡須,微微慨道:“這麼說來,那日被蛇咬的考生亦是作了惡,怕里不是喊于休哉,而是汝……休哉,亦是冤鬼回來尋仇了!”
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走過來的尹臺當即佇立當場,渾的寒都豎了起來,特別是聽到“汝……休哉”那三個字。
“我看就這麼回事,那條蛇這麼多考生都不咬,怕亦是通靈之,卻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可惡的軍士打死了!”同考點了點頭,還心起了那條蛇來了。
“那些軍士只是凡夫俗子,怎能奈何得了那條靈蛇,怕那靈蛇化作青煙消失了呢!”有人很是樂觀地說了一句,然后又對著朱九道:“千戶大人,我覺得你該查查那個考生,沒準會牽出一起命案呢!”
“本千戶辦事,不容你指手畫腳!”朱戶的臉瞬時黑了下來,狠狠地刮了那個同考一眼,便就大步向著聚奎堂走去。
“尸位素餐,大明遲早給這種人禍害了!”那個同考其實就隨意說一句,但看著他如此落自己的面子,當即朝著他的背影恨恨地指責道。
只是大家都沒有發現,主考尹臺的臉都白了,額頭還冒起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
這一天夜里,尹臺從夢里中驚醒,那日站在明遠樓看到的一幕,又是在夢中重演。不過這次劇有了變化,那被蛇咬的考生跑到了他面前,除了說“于休哉”,還說了“豈不惜哉”。
豈不惜哉?
他覺得這話不是勸他抓住嚴嵩的橄欖枝,而是要他不要放棄堅守了二十余年的信仰,繼續做一個正直廉潔的員。
另外,那個錦衛朱九若真的去找了那個被蛇咬到的考生,所有事恐怕都會敗,他如何還能冒這個風險呢?
第二天,繼續審卷。
尹臺第一件事便是將昨天決定要取中的試卷打落,然后便是繼續審卷,而他敏地注意到,朱九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抹失。
“哈哈……解元出矣!”
卻是這時,那個最年老的同考興地說道。
這一聲驚呼,卻是吸引到了眾考的目。而那位同考自知失態,連忙朝著諸位拱手致歉,但臉上仍然是難掩興之。
坐在他旁邊的同考心難忍,揮頭了一眼,看到了文章的其中一個破題,亦是連聲稱贊。
最年長的那位同考抑著心里頭的興,興沖沖地寫明了推薦的理由,對這份試卷進行了高薦,即強烈推薦的意思。
一般而言,被同考進行高薦的試卷,往往都會取中的。倒不是什麼面子問題,而是同考都是進士出,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
副主考李木心里亦是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卷子讓這位同考會如此失態,當看完這三篇錦繡文章后,滿臉漲紅,眼睛亦放出了,朝著尹臺欣喜地說道:“舊山兄,解元在此矣!”
咦?
堂下的其他三位同考的興趣更濃,又是抬起頭向堂上,目落在那份呈給尹臺的試卷,知道定然是出了佳作。
這被同考和副主考如此吹捧的文章,哪怕這位考生不是解元,亦要五魁了。
“此文章倒是通順,但卻胡用典,妄論先賢,此狂生矣!此子不取!”尹臺輕輕地抖了抖那份試卷,然后丟向了落卷之中。
堂下,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