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茶,所以云崢與蘇洵喝的就是酒,大清早的一大碗酒灌下去,肚子里就翻江倒海一般,好一陣子才平復下來,云崢笑得很開心,自己想給蘇洵一個下馬威,沒想到老蘇也是這麼想的,誰家大清早的就拿出玉凍春來待客?這是最烈的一種酒,碧綠也不知道埋在地下多年,酒子粘稠的都能扯出線來,價值絕對不菲。
云崢放下酒碗道:“先生這是答應收云鉞為弟子了?”
蘇洵點點頭說:“確實如此,云家的算學讓老夫無限向往,景先昨日拿回來的冊子,老夫研讀了一宿,能理解者只有三,好些符號老夫聞所未聞,以前老夫還總是想找些艱險怪的難題來考校一下自己的心力,誰知道,昨日拿來的那本小冊子竟然讓老夫百爪撓心無從下手,只是一道放水,灌水題,就消耗了老夫三個時辰,使用了算籌這才解開,雖然解出來了,卻讓老夫汗無地,這是取巧啊。”
云崢又喝了一碗酒對蘇洵說:“同樣啊,先生的文章在下讀了不止一遍,每讀一次就會有新的領悟,與其說是您在貪慕云家的算學,不如說是云崢對您的學識垂涎不已,學問一道本就該博取所長,兼容并蓄才對,通一家一室的學問算不得大家。”
蘇洵大笑道:“難得你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見解,老夫認為學問一旦牽扯到道統,被冠上某家某人的名字就落了下乘。蘇洵的學問,就是從苦讀中得來的,世兄既然不嫌棄蘇洵的學問鄙陋,云鉞這個學生我就收下來,至于能不能學到東西,就看這孩子的造化了,老夫非常反說某一個孩子是什麼天縱之才,那樣對孩子沒有半點好,世兄當要戒之。”
“這是自然,晚生今日這樣說就是為了增加一點說話的力度。平日里我也沒有這樣說過。這孩子格早,還希能在先生座下教,這是他的榮幸和造化。
先生您看是不是這樣,平日里就由先生教授。這些孩子詩書禮儀。每三天空出一天來由晚生教導他們算學。算學一道晦難懂,尤其是我們這一脈的算學,想要學好。需要極高的悟,最好從年時期就開始,所以蘇軾,蘇轍過來學習,景先雖然也是一個好孩子,但是他的年紀大了,從頭開始學習算學,對他來說就是一種煎熬。”
“怎麼會這樣,老夫也是從二十七歲才開始認真讀書的,算學難道就特殊一些?”蘇洵有些不滿意云崢的說法。
云崢笑著說:“好辦,您可以讓景先過來聽課,我會用心教的。”
蘇洵狐疑的瞅瞅云崢,也不在說什麼,自己就是通過苦學才材的,沒理由景先不了才,這孩子格堅毅沉穩,是蘇軾和蘇轍本就不能比擬的,老天爺從來都不負苦心人,所以他下定了主意一定要景先嘗試一下。
說完正事,蘇洵忽然問云崢:“乘煙觀慘事,世兄知否?”
云崢一時不明白他的想法,迷的點頭說:“自然知道,此事的苗其實還在我的上,天罰降臨的時候,我就在乘煙觀,差點沒命。”
“天罰赫赫否?”蘇洵仿佛對這事非常的興趣,聽到云崢自稱是當事人,立刻追問。
“一擊之下,大殿損毀,糜爛十丈,亡百口!”
蘇洵掌大笑道:“果然天理昭昭,臨來都之時曾與友人論及乘煙觀之事,不論如何測算發現都非人力所能及,曾公亮斷言,人世間絕無此犀利之,老夫雖然對鬼神敬而遠之,也希這一次是真正的天罰,世人愚昧,驕奢逸者眾,大宋如今沒有了建國之初的鋒銳之氣,歌舞升平,但愿大宋這樣的驚雷能再多一些,至還能警醒世人。”
云崢一聽蘇洵的話,后脊背的汗珠子就下來了,不敢想象自己背著炸彈滿世界流竄的形,勉強笑著接口說:“這種事有一兩次已經是駭人聽聞了,再多一些,家恐怕就要去祭天,下罪己詔了吧,我們還是安穩的過日子為好。”
蘇洵多半喝高了,斜著眼睛看了云崢一眼說:“年人怎麼就滿的暮氣,吾輩生于天地間自當虎視鷹揚,萬里縱橫方不負大好的年華,何能如同雀蜷伏于屋檐之下,得三兩條蟲就引吭高歌,如今大宋看起來歌舞升平,實際上已經是危如累卵。
外有契丹,發賊對我大宋虎視眈眈,有痹癥層出不窮,范公所言十事,擇長,厚農桑,修武備,均公田那一條不是切中痹癥的良藥,只可惜慶歷新政,只有一年而已,若有十年之功,大宋必將煥然一新矣!”
云崢總算知道蘇軾的大的病從哪來的了,沒有錯,就是從他老子上得來的傳,很多時候管不住自己的一張,這才把一輩子活得凄慘無比,這方面以后要對他加強一下教育。
云崢不過初見蘇洵,居然能從他的里得知他的政治主張,如果是車轱轆話當然無所謂,你這樣旗幟鮮明的支持老范真的沒有問題嗎?
如今老范被貶到了鄧州,富弼已貶至青州,歐修貶去滁州,滕宗諒貶在岳州,尹洙則流竄筠州,這些改革的中堅力量都已經被人家夏竦利用一個小小的丫鬟就打的落花流水,忠臣其實是非常脆弱的,遠沒有臣活的自在,也沒有人家有無數的手段可以利用,這個時候還怎麼往他們上?你不是員,可以胡說八道,張方平有你這樣的幕僚恐怕是他最大的不幸。
云崢不由自主的把子往外挪一下,因為老蘇現在喝一口酒就大罵一句章得象和賈昌朝,這兩個是什麼人?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的佞之徒,但是人家現在是宰相。
蘇洵罵的極為痛快,云崢只好命下人送上筆墨,思考了一會就把梅堯臣寫給范仲淹的《靈烏賦》中的一段話抄寫下來放在桌子上,眼見蘇洵躺在席子上依舊痛斥不絕,云崢的頭就疼得厲害,年紀這麼大了,怎麼脾氣反而越發的暴烈了?
云崢告辭回家,陸輕盈和云二已經和藍藍,蘇家兄弟出門去游玩了,院子里靜悄悄的,程夫人憂愁的目送云崢離開,匆匆的走到前廳,發現丈夫已經徹底醉倒了,安頓好丈夫之后,才拿起桌案上的那片紙仔細的誦讀:“不時而鳴,烏啞啞兮招唾罵于時閭。烏兮,事將乖而獻忠,人反謂爾多兇,胡不若之時鳴,人不怪兮不驚!烏兮,爾可,今語汝,庶或我聽。結爾舌兮鈐爾喙,爾飲舌兮爾自遂,同翱翔兮子,勿噪啼兮勿睥睨,往來城頭無爾累。”程夫人因為擔心丈夫不免聲音大了一些。就聽丈夫在床幃間大呼小的說:“梅堯臣乃是無膽鼠輩,范公的《靈烏賦》才是雄文,彩不作雀鳴,若是口不應心,文不應心,老夫寧愿去死。”說完之后就鼾聲如雷。
程夫人將那張紙折了起來,塞進了袖筒,沉默良久之后,才提筆給云崢寫了一封信,讓仆人送到云家。
云崢回家的時候,陸輕盈他們也回來了,在后面和程夫人談話的時候就知道云二已經被蘇洵收錄了,至于自家丈夫和蘇先生的鋒,陸輕盈是不管的,現在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藍藍的上,因為云二在說起藍藍的時候,樣子非常的詭異。
這是什麼緣故?難道夫君和藍藍有什麼不能說的事不,不過看到云二四轉的眼珠子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差點中計,所以也就默不作聲,旁敲側擊的從藍藍那里知道實之后,就當著蘇家三兄弟的面,在云二的屁上狠狠地了兩掌作為懲罰。
云崢回來了,但是臉卻不大好,自己一心想要避開和范仲淹這些人見面,就是擔心自己會被這些人強烈的人格魅力所染,蠢了吧唧的摻合到他們的斗爭里,要知道這樣的斗爭只要打上你是某一派的標簽,這輩子想清洗那是在做夢。
“夫君莫非出師不利?”陸輕盈走過來問道。
“原本就不會有爭論,何來勝負之說,只是我前面把事想的有點簡單,和蘇家打上關系對咱家來說不一定是好事,今天才知道蘇洵原來是一個格非常激烈的人,而且倔強的可怕,最讓我無法接的是他做事的方法,不講究策略,只喜歡明正大,大鳴大放,這樣看不清形勢的人很快就會招禍,到時候我們幫是不幫?我抄錄了梅堯臣的《靈烏賦》給他,但愿能讓他閉上好好地教育子弟,準備參加科考才是。”
陸輕盈也懶洋洋的坐到云崢的邊說:“程夫人倒是一個有主見的人,不妨請程夫人和蘇先生說說,蜀中現在也在清算慶歷老臣,張方平接蜀中就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信號,按理說張方平有自己的立場,蘇先生無論如何也需要和張方平站在同一個立場上才是,怎麼會像夫君說的有那麼大的差別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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