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幾天，溫小輝對羿說，他要去取錢。

「取錢做什麼？」羿打開一個28寸的行李箱，高興地說，「我今天去給你買了好多服，你來試試。」

溫小輝瞄了一眼，羿雖然自己從不熱衷於打扮，但品味不錯，把自己對極簡風格的喜好也發揮到了給他買服上，所以他的服裡，風格浮誇或時尚的都是他買的，優雅簡約追求品質和剪裁的都是羿買的。

「我媽過生日，我總不能空手去。」溫小輝說。

羿拿起一件襯衫，在溫小輝上比劃了一下，期待地說：「試試吧。」

溫小輝接過服：「我想以我媽的名義存一筆錢。」

「可以啊，你要存多？」

「很多。」

「一會兒我讓宋奇打電話跟銀行預約，明天他會帶你去。」

「好。」溫小輝這才拿上服去換。他辭職之後，需要一筆錢支撐他過一段時間，當初他對羿給他的錢嗤之以鼻，現在看來，人果然要向現實低頭，如果沒有那筆錢，要他放棄一切就這麼走了，會需要比現在多好幾倍的勇氣不過，他得確保他取錢的時候，不會被追蹤，所以他要把錢從自己的帳戶裡提出來，一部分留給他媽，一部分存進羅睿的卡裡。

換上一hugoboss的當季新款西裝，溫小輝攏了攏半長的頭髮，獃獃凝視著鏡中的自己。他依舊蒼白消瘦，腰肢纖細，管綳直，延展開來的兩條又直又長。他鼻子上的紗布已經拆了，鼻樑依舊有些青腫，一道紅痕橫鼻骨，儘管跟他細緻的臉有一違和，但又奇異地看上去楚楚可憐。

羿走了進來，在立鏡中和溫小輝的四目相接。

溫小輝垂下了眼簾。

羿走上去，從背後摟住了他的腰，親昵的吻了吻他的頭髮：「真漂亮。」

溫小輝抓著他的手想拽開，但要使力的瞬間又頓住了，他知道羿不會鬆開，反而會因為他的拒絕而格外執著地要抱得更久，想到這裡，他把手垂了下來。

羿似乎有些高興，低頭將下墊在他肩上，看著鏡中的他：「我一直難以理解，人類前仆後繼的在服上換花樣究竟有什麼意義，但是有了你我就明白了，我喜歡看你穿著好看的，喜歡看你因為穿著好看的服而高興的樣子。」

溫小輝緩緩地抬眼，正對上了鏡子中羿含脈脈注視他的目，羿的眼睛得像兩彎秋水，好比極盛的桃花，撒發著令人麻的風，繼承了雅雅全部的貌甚至更勝一籌的羿，說長了一張顛倒眾生的臉也一點不為過。溫小輝看著看著，竟覺得掌心冒汗。被這樣的人溫深的注視，任誰也無法淡然之。

羿笑了笑，用鼻尖蹭了蹭溫小輝的脖子：「你還記得我送你的第一件襯衫嗎，你的笑容我到現在還記得，只是一件服就能讓你那樣對我笑，對我來說，這就是時裝的意義了。」

溫小輝冷淡地說：「你說完了嗎？」

羿有些失落地說：「我現在要給你什麼，你才會對我笑呢。」

溫小輝沒有回答，無論羿給他什麼，在他眼裡都是毒蘋果，他膽敢收下已經是迫不得已，又怎麼會有半分喜悅？

第二天，羿雇的保鏢宋奇帶他去了銀行。

經理把他帶進了貴賓室，態度畢恭畢敬，估計心裡在嘀咕這是何方貴公子，年紀輕輕這麼有錢。

溫小輝把他所有的積蓄分了四部分，大頭匯了一張他以他媽的份證辦的卡，這張卡是他媽給他的，卡和存摺都在他手裡，匯大筆資金他媽也不會知道，他自己這幾年賺的錢，有小一百萬，他湊了個整匯了他媽現在用的帳戶，另外一部分，則匯到羅睿帳上，羅睿應該能想到換現金給他。

最後，他提了一部分現金，去商場買了最輕最值錢的東西：鑽石。

溫小輝見保鏢在旁邊看著，便淡淡掃了他一眼，說：「我這輩子又不會送人鑽戒，我送我媽不行嗎。」

宋奇一言不發，只是點點頭。

晚上回到家，溫小輝提著大包小包，羿正在準備晚飯，看到溫小輝的戰利品，笑著說：「買的高興嗎？」

溫小輝點點頭。

羿拿起茶幾上的一個禮盒，遞給了溫小輝：「拆開看看。」

溫小輝疑地接了過來，拆開帶，打開了那個絨布盒。

裡面躺著一套玻璃種翡翠首飾，項鏈、耳環、手鐲、戒指，一整套的幾乎無差，質地純凈剔，水頭極好，散發著翠綠瑩潤的澤。

溫小輝看呆了，他對玉只是略知一二，但也看得出這一套首飾極其珍貴，這四件套的任何一件單挑出來，說也值七位數，而能湊齊一整套、凈度、水頭都相差極小的，簡直堪稱極品，這已經不僅僅是奢侈品的範疇了，完全可以做傳世珍寶。

羿笑看著他：「一千二百萬從一個古董商那裡買的，送給阿姨。」

溫小輝嚇得手抖了抖，把盒子放了回去：「我媽會嚇到的，你自己留著吧。」

「我留著做什麼，就是專門送給的。」

「這麼貴的首飾我怎麼解釋？」

羿坦然道：「不需要解釋，實話實說，是我送的。」

溫小輝瞪起眼睛：「你……」

羿搶先道：「小輝哥，是時候讓阿姨接我了。」

「不可能！」溫小輝厲聲道，「你想氣死我媽嗎。」

「早晚要知道，也許早點知道會更好一些，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接。」羿的語氣很溫和，態度卻非常強，「我們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要一起走下去，我不可能一直躲起來，所以，要麼你親手送給，附上我的賀卡，要麼，我會親自去參加的婚禮。」

「你敢！」

羿笑著搖搖頭：「小輝哥，沒有什麼是我不敢的。」

溫小輝氣得渾發抖，他拿起首飾盒，塞進了購袋裡，諷刺道：「多謝老闆，真可惜你當初沒這麼有錢，不然也不至於浪費三年時間來騙我了。」

羿臉微沉，悶聲道：「錢對我來說只是一種工，我對質生活的要求並不高，等一切結束了，我可以把所有東西都給你，我是騙過你，但我不相信還有誰會比我對你更好。」

「你對我的好，就是把我送去當人質，這一點確實無人能及。」溫小輝提上東西，轉上樓。

羿深深看著溫小輝的背影，眼中滿是痛。

婚禮當日，溫小輝起了個大早收拾自己。他墮落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天不修邊幅的在羿面前晃悠，連他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從前的他三天不修眉都不了，去超市買個菜都要做好髮型，可是在羿這裡的這一個多月，他懷著一種抵心理，故意把自己弄得邋邋遢遢，又因為鼻子傷，洗臉都要用的，已經很久沒做保養，他今天一定要把自己弄得面一點。

他給自己修了下髮型，畫了個淡妝，雖然打了好幾道遮瑕，依然遮不住鼻子的異樣，可整看上去好多了。

他忙活的時候，羿就在一旁不錯眼珠地看著，似乎看著就是一種。

溫小輝開始想假裝視若無睹，可羿的存在太強烈了，他實在忍不住了，從鏡子裡瞪著羿：「你這麼閑嗎。」

「不是很忙，想看看你。」羿淡笑著說，「你的鼻子好了很多，再過一段時間可以進行修復了。」

提起鼻子，溫小輝一陣心煩，希今天能瞞過他媽。

羿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放心吧，現在不是很明顯，等矯正好鼻骨，就會慢慢消腫，以後就看不出來了。」

溫小輝冷哼一聲。

羿的神突然有幾分黯淡：「對不起，我知道你最在乎臉。」

溫小輝一言不發，整了整頭髮，越過他走出了浴室。

「小輝哥。」羿住他。

溫小輝頓住腳步，但沒有回頭。

「在家裡住兩天之後就要回來，我等你。」羿看著溫小輝的背影，瞳仁漆黑，讓人不其中的緒。

溫小輝心臟有些發。因為他猛然之間意識到，如果他在這次婚禮上離開，那麼這就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羿了。

一想到這個，他就覺得臟收，一陣劇痛毫無預兆地襲來，他整張臉頓時白了。

最後一次見到羿……

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儘管他應該和羿永不相見，可也許他從來沒有想過，永不相見意味著什麼。

他慢慢地轉過了來，看著羿。

仔細看看吧，他不知道自己該努力忘記，還是牢牢地記住這張臉，畢竟是他過也恨過的人，一次就耗了他所有的力，所以必然是終難忘的，就沖這一點，他也該認真地看完這一眼。儘管心口劇痛，雙目發脹，痛到幾乎難以呼吸，也要不餘力地看清楚。

羿依靠在門上，出一個溫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溫小輝到悉不已，因為他曾過一個有著這樣溫漂亮笑容的年，對他好的彷彿要把他捧上天。如果這個笑容能表裡如一，那該有多好，從天堂到地獄，也不過就是轉瞬間的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跌落懸崖的滋味兒。

他咬了咬，聲音有些輕：「我走了。」他握了拳頭，轉離開了。

帶上給他媽買的所有東西，溫小輝坐上車，從後視鏡裡看著遠去的別墅，心臟一一地疼，眼圈漸漸了，他不該為離開羿而到難過，他難過的，是自己毫不保留付出卻被殘忍踐踏過的真心。

他趕到家的時候，才早上七點，他媽正在化妝，一見他進屋就埋怨道：「就不能提前一天回來呀，不孝子。」

溫小輝馬上告饒：「我錯了我錯了，老闆太資本家，剛剛放人。」

「對了，你給我匯那麼多錢幹什麼？」

「孝敬我媽還要理由呀。」溫小輝親了一口，「給我神準備的嫁妝之一。」

馮月華笑著白了他一眼，大喜的日子，角一直掛著笑，什麼都影響不了的好心：「哎，這是誰呀？」看著溫小輝背後的宋奇。

「我助理，來幫忙的。」

「阿姨您好。」宋奇換了一休閑裝，跟普通的年輕人無異。

馮月華點了點頭，客氣地說：「隨便坐。」

羅睿拎著氣球走了進來，一見到溫小輝，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要把他拽進屋裡。

宋奇上前一步，溫小輝瞪著他：「你在客廳等著。」

宋奇隻好退了回去。

倆人進了溫小輝的臥室，羅睿一把鎖上了門，張地說：「你的證件都帶上了吧。」

「都在家裡。」溫小輝打開屜，拿出了證件。

羅睿咽了咽口水：「外面那個是不是上次的司機？」

「對，是羿派來看著我的。」溫小輝也很張，「羅睿，你們怎麼安排的？我不能讓羿知道是你們幫了我，我怕他會報復你們，如果有這個風險，我寧願不走。」

「不會，黎大哥已經安排好了，你所有的票、酒店，都是我用你支付寶買的，但是你不坐飛機，黎大哥給你準備了車送你走，羿查不到的。」羅睿咽了咽口水，因為沒做過這樣的事，他明顯也是很擔憂，「我把你匯給我的錢都取出來了，黎大哥比我考慮的周到，帶著那麼多現金不安全，他給兌換了一種旅遊支票，不需要份證明，只要碼就可以領取。那邊的房子他也給你找好了，總之，一切都安排好了。」

溫小輝有些擔心，總覺得事不會那麼順利：「我還是不放心，你不知道羿有多可怕，而且，那個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