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禎坐在值房等待親衛傳回消息。

“侯爺，”親衛上前道，“陸大人今日沒到衙門里來，我們避開人去陸家查看，也沒有發現陸大人的蹤跡。”

陸慎之不見了，仔細一想也并不那麼驚奇，崔禎早就懷疑陸慎之有問題，現在果然出了端倪。

崔禎道：“務必要找到陸慎之，再讓人去問城門的守衛，有沒有人見到陸大人出城。”

親衛應了一聲，立即快步走了出去。

崔禎目微沉，抬頭吩咐書吏：“將有關陸慎之的記檔都拿過來。”七年前的“珍珠大盜”案子讓整個太原府的員上上下下換了個遍，陸慎之應該也不例外。

陸慎之是怎麼又回到府衙任職的？

“陸同知呢？”門外傳來太原府知府韓鈺的聲音，“真是愈發不樣子，府衙這麼忙他卻一整日不見人影。”

韓鈺說著進了值房，看到崔禎不驚詫：“侯爺還在衙門。”

崔禎將手中的案宗放下，看向韓鈺：“有件事我正好想要問大人。”

韓鈺道：“侯爺請說。”

崔禎緩緩地道：“當年‘珍珠大盜’案陸慎之了牽連，是誰重新將他召回衙門任職？”

韓鈺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樁事，幾乎未加思索：“是我。”

韓鈺似是想起了往事嘆了口氣，才接著道：“‘珍珠大盜’案驚了皇上，朝廷明令嚴辦，太原府的員幾乎都被撤職，我來到任上查看案宗發現許多員是無辜害，于是上奏朝廷重新啟用他們。”

說完這話，韓鈺有些奇怪：“陸慎之在任上一直恪盡職守，除了……唉……”

崔禎皺眉：“除了什麼？”

“最近的盜匪案，”韓鈺道，“不過這也怪不得他，那些盜匪委實太過狡猾，陸慎之一直帶著人四搜捕，也算盡心盡力了。”

韓鈺說完起道：“我還要去置文書，先行一步。”

崔禎起還禮，眼看著韓鈺就要離開，親衛快步走進屋子低聲稟告：“人沒找到，但城門的守正說，天黑的時候有人持陸大人發放的文書出城。”

崔禎道：“出城人的樣貌看那清楚了嗎？”

親衛道：“守正只看了一眼，出城的人是個絡腮胡子，穿著衙差的服，遂以為是衙差有公務，沒有仔細盤查。”

絡腮胡子能遮住面容，崔禎看向韓鈺：“大人可知衙門中有人出城辦差？”

“這些事都要問陸慎之，”韓鈺覺到了異樣，“侯爺若是有疑，不若讓人將陸慎之找到問話。”

如果現在還能找到人的話。

崔禎正在思量，就有獄吏前來道：“大人，大牢里出事了，在永安巷里抓到的犯人中，曾有一人招認出藏匿賊贓的地點，如今那人被殺了。”

崔禎立即皺眉，韓鈺也面大變：“怎麼回事？不是已經加派了人手在大牢中？怎麼混進去了兇徒？”

“是看管犯人的獄卒的手，那獄卒殺死犯人之后被我們發現，他眼見逃不也……自盡了，”獄吏道，“那獄卒素來辦事妥當，陸大人讓他來看管案犯也是信任他，哪料到他會這樣做。”

韓鈺急著去大牢里看形：“陸慎之到底在哪里？讓他速速來見本。”

“大人，”韓鈺邊的書吏道，“該不會陸大人出了事吧？”

韓鈺整個人一凜：“出城那人呢？快去追查。”

崔禎抬起頭看向墨黑的天空，今晚注定不會太平。

……

顧明珠帶著柳蘇到了一院子，陳婆子與說好了會在這里見面，至于為何不是永安巷，陳婆子定然是怕被人盯上。

聶忱送來消息，告訴畫舫的大概形，心里也算有些思量，但這些能打聽到的消息八都沒用，想要了解真正的，眼下才是最好的機會。

“不是囑咐你洗個澡換干凈的服嗎？”陳婆子一把拉住顧明珠，“怎麼還是滿藥味兒？”

顧明珠指了指上的衫，示意已經換過了。

是換過了，而且特意沒有在臉上抹阿魏，畫舫那樣的地方怎麼能讓一個臭烘烘的藥婆上去，不過常年與草藥在一起的人，不可能半點藥味兒也沒有，這樣的細節必須要注意。

陳婆子正在嘆氣，屋子里又走出個人，顧明珠看去正是上次向求落胎藥的子。

那子今晚穿了一的，看起來格外的清秀。

“這是阿瑾，”陳婆子笑道，“你們見過的，阿瑾用了你的藥很好，這次也是給你找的活計，你好好做，多走這麼幾趟，以后吃的穿的也就不愁了。”

顧明珠點點頭看向阿瑾，阿瑾卻沒有別的話，手接過顧明珠上的藥箱：“時間不早了，跟著我走吧！”

陳婆子之前說好了讓只前往，便沒有讓柳蘇跟著，顧明珠想著向黑暗中看了看，今晚要更加小心。

兩人一直沉默地走在黑暗中，路上遇見巡城的衙差，阿瑾上前笑著說了幾句俏皮話，衙差就沒上前盤問，倒是有人手腳不老實趁機了阿瑾幾把，阿瑾顯然早就習慣了，一邊笑著躲閃一邊囑咐衙差前來畫舫捧場。

“前面就是了。”

又走了一炷香功夫，阿瑾向不遠的湖上指去。

湖面上果然停了許多條船，有人正忙著點亮船上掛著的紅燈籠。

“一會兒要聽我的吩咐，不該說的……”阿瑾說道這里停下來，“差點忘了你是個啞，啞最好，陳姑也算想得周到。”

阿瑾垂著臉陷思量中，失神間腳下一個踉蹌，向前撲去，多虧一雙手拉住了，抬頭看過去正是那醫婆。

“謝謝。”阿瑾道。

顧明珠從懷里取出一只香囊塞進阿瑾手中，示意讓收起來。

阿瑾放在鼻端聞了聞淡淡的藥香味兒傳來。

顧明珠指了指頭，第一次遇到阿瑾時，阿瑾就吵頭疼，這草藥包雖說用藥渣做的，卻有些安神的用，沒事的時候聞聞也會覺得舒坦。

阿瑾著那荷包心中一暖：“有心了，不過我們這樣的人，能活著就很好了，哪里還能用這些東西。”雖然這樣說，阿瑾還是將荷包掛在了腰間。

兩個人一起走到岸邊，阿瑾招呼人將小船劃過來。

阿瑾收到荷包之后，語氣明顯好了許多：“我們坐著小船靠過去，然后再蹬上畫舫。”

顧明珠點點頭。

趁著小船還沒靠岸，阿瑾看向顧明珠：“今晚的事很簡單，你只要一直跟著我，我可保你平安無事，就算有什麼子，你也放心，你只是個醫婆，不會有人為難你。”

顧明珠再次頷首，阿瑾看起來老，那是被困境迫的，其實心思單純，想法也很簡單。

跟著阿瑾一起前來，若是阿瑾出了事，必然會被盤查，所以得快些了解整個局勢，以便在關鍵時刻做出最好的選擇。

小船很快靠上了湖中最大的那條畫舫。

湖中共停了五條畫舫，每條畫舫上都燈火通明，映得船上的金碧輝煌。

顧明珠向四周張，仿佛迷失在這富貴繁華之中。

“快走，”阿瑾上前拉住顧明珠的手，“姑娘還在等著你呢。”

顧明珠目從船上守衛臉上一掃而過，那些守衛眼睛中出幾分嘲笑的神，果然將當了個沒有任何見識的鄉野村婦。

船上的姑娘上前跟阿瑾打招呼：“阿瑾，你怎麼帶了這麼個人來？”

“我家姑娘今日實在不舒坦，聽說這藥婆的藥不錯，就讓來看看，免得耽擱了正經事。”

“也是，千萬不要大意了，也許今晚會有人聽你家姑娘彈琴呢。”

阿瑾點點頭。

就在這時候，一陣琴音傳來。

這是有人在彈七弦琴，還在周家時，顧明珠常聽祖母說，大周若論彈奏七弦琴最好的人，父親定然算是一個，父親還會作琴譜，母親的琴藝也是父親親手教的，從小就喜歡擺弄七弦琴，一日不彈都會不舒坦，自然也就進益頗快，十歲開始家中但凡有宴席，祖母都會讓調琴。

這琴彈得是不錯，但調琴的人似是沒有力氣，琴音也變得太過綿。

阿瑾打開了門，顧明珠跟著走了進去。

屋子里有熏香的氣息，一座屏風擋在屋子中央，阿瑾快步去查看屏風后的形。

“姑娘怎麼起了。”

“請來醫婆了？你怎麼就不聽我的話，非要再拉個人來，我來就好了。”

顧明珠只聽阿瑾低聲道：“一會兒我出去，總要有人在你邊侍奉，若是有什麼靜，也好扶著你離開屋子。”

子不再有話，阿瑾吩咐顧明珠：“你過來給我家姑娘診脈吧！”

顧明珠這才拿起藥箱走到屏風后，只見一個子面覆紗羅靠在塌上。

阿瑾向子解釋道：“這醫婆是個啞，而且不識字，我拿不得藥方，只能由自己配藥。”

子頷首示意知曉了。

阿瑾看向顧明珠：“我家紫鳶姑娘病了有大半年，上、臉上長了許多毒瘡，你仔細瞧瞧可有法子治？”

阿瑾將紫鳶的袖子開，只見那干瘦的手背上長著幾顆黃豆粒大小的瘡癤。

顧明珠手拿去了紫鳶臉上的紗羅，紗羅下的那張臉上也生了瘡癤，即便如此還是遮掩不住紫鳶姑娘姣好的面容。

那如同被染過的黛眉下，是一雙秋水般的眼眸，真是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