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刁難手段，是常山的拿手好戲。眨眨眼，便能想出十種二十種來。

昨日牙尖利的程錦容，今日倒是沉得住氣，微笑著應了一聲。站到盆前，慢悠悠地分揀藥材。

這是等著有人通風報信，讓程方來撐腰?

可惜，程方這個副院使，到了他面前，也只有低頭的份。

常山心裡冷笑一聲，隻做未見，低頭看起了醫例藥方。

沒到盞茶功夫，門口便響起了腳步聲。

常山頭也未抬，淡淡道:“程副院使所來是為了何事?”

門口響起的，卻是另一個悉的聲音:“常院使。”

常山:“……”

怎麼會是杜提點！

常山心裡驟然掠過不太妙的預，忙笑著起相迎:“提點大人怎麼來了?快請進！”

杜提點不疾不徐地邁步進了藥室。

程錦容行了一禮:“見過提點大人。”

杜提點溫聲道:“免禮平。”然後，對常山說道:“本這幾日正在整理醫例，邊正缺人。程姑娘聰慧靈巧細心，本想請程姑娘幫忙幾日。常院使不會見怪吧！”

常山:“……”

常山乾地笑了幾聲:“不見怪，當然不見怪。下也是聽聞程姑娘是今年考試的頭名，起了才惜才之意，這才喊了前來幫忙。”

杜提點看了滿滿一盆的白蘇子白芥子一眼，淡淡道:“程姑娘醫妙，可堪大用。分揀藥材這等小事，讓藥手便可。”

饒是常山心黑臉厚，此時也覺得臉上一陣火辣，連聲應是。

杜提點這才看向程錦容:“程姑娘隨本來吧！”

程錦容恭聲應是，臨走之前，也沒忘了禮數，向常山行禮道別。

常山僵著一張臉，恭送杜提點離去。待杜提點領著程錦容走了，常山沉著臉瞪向李藥:“杜提點為何對程錦容如此另眼相看?”

竟然親自前來為程錦容撐腰！

便是杜家的子侄後輩，也沒見那個老匹夫這般袒護過！

這個程錦容，到底是什麼來頭?

連常山都不知道的事，李藥自然更不知道。被遷怒的常山臭罵了一頓，別提心裡多委屈了。

……

程方遲來一步。

得知程錦容被杜提點領走，程方心中松了口氣，旋即和常山一樣滿心疑。

杜提點此人，威頗重，心思難以琢磨。太醫院裡有兩個杜家的後輩，杜提點也未著意提攜。為何對程錦容這般青睞?

程方陪著笑臉，和常山打了幾句腔才離去。

出了藥室，程方便命人來程景宏，沉著臉問道:“常院使為何刁難錦容?”

程景宏沒見到程錦容的影，心裡頗為著急:“父親，容堂妹現在人在何?莫非常院使不肯放人?”

“提點大人將錦容領去藥室了。”程方沒什麼好氣:“昨日到底發生什麼事，給我仔細道來。”

杜提點?

程景宏也是一驚，先按下疑，將昨日程錦容出言挑釁的事說了出來。

程方聽後，頗有些頭痛:“錦容為何這般急著進宮?”

太醫的優勢顯而易見。以程錦容的醫，日後進宮為娘娘公主們看診，是理所當然之事。

只是，初來乍到，總得先熬兩年資歷。這也是所有新醫的必經之路。程錦容為何這般心急?一來就和常院使對上了?

還有，杜提點為何這般袒護程錦容?

父子兩人四目相視，各自擰起了眉頭。

不愧是嫡親的父子，擰眉的神一般無二。

過了片刻，程方才歎了口氣:“罷了。錦容這麼做，總有的道理。以後我為周旋打點，你也盯著常林一些，免得他去找錦容的麻煩。”

……

杜提點的藥室，比常院使大了一倍不止。

提點和院使，只差了一級。可在場上，大一級死人絕不是虛言。杜提點的醫和資歷擺在那兒，兩個常院使也撼不杜提點的位置。

杜提點伺候過先帝，如今又深得宣和帝重信任。常山暗地裡搗鬼做手腳，杜提點閉眼懶得理會。否則，杜提點一張口，常山只有退讓的份。

“這一摞醫例，你仔細整理，分門別類地歸置。”杜提點張口吩咐。

程錦容張口應下，將厚約三寸的醫例拿過來，仔細看了起來。

整理醫例，多是長輩指點後輩，或是師父教導徒弟的方式。這麼一厚摞，至也有百例。多是罕見有的病癥。對學醫之人來說，用價值千金來形容也不為過。

杜提點就這麼輕飄飄地給了程錦容。

程錦容也未出激涕零之。

杜提點低頭撰寫醫書，偶爾抬頭，就見程錦容專注地看著醫例。心裡不由得暗讚一聲。這等堅韌的心，對一個太醫來說，極其可貴。

一驚一乍輒慌之人，自然沒資格進宮為貴人看診。

……

時間一晃，就是小半日。

藥小杜悄悄來了，低聲稟報:“啟稟提點大人，那個病患又在哭喊了。”

杜提點略一點頭，看向程錦容:“程姑娘去複診換藥吧！”

然後，杜提點順理章地也跟著一起去了。

程錦容半點都不意外。

隻短短接這幾回，杜提點的謹慎老道已初端倪。以杜提點為人，定會親自觀察的為人品和的醫如何，才會有下一步的舉。

程錦容聲安因腹疼痛哭流涕的病患，一邊迅疾檢查傷。

杜提點人雖老邁，一雙眼卻利得很，目一掃，心裡暗暗吃驚。

兩寸多長的傷口，看著猙獰可怖，實則大有好轉。至於疼痛，也是難免的。開腹合，哪有不疼的道理。

換好了傷藥，喝了一碗止痛寧神的湯藥，病患總算消停了，很開沉沉睡去。

程錦容叮囑藥小杜:“等他醒來，幫著他翻個，略一。還有，之前未曾進食，今日可以熬些稀粥，慢慢喂下。”

“他若是呼痛，就熬上一碗這樣的湯藥，給他喝下。”

小杜一一應下。

一直沒吭聲的杜提點，終於張了口:“程姑娘是知禮懂禮之人，為何一來就和常院使不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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