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宣和帝駕臨椒房殿。

侍來傳口諭，裴皇后面微笑，目中卻閃過一霾。

這段時日，宣和帝來椒房殿的次數頗為頻繁。裴皇后心裡添了一層憂。偏偏，這憂不便訴之於口。

便是對著程錦容，也難以啟齒。

程錦容對裴皇后的心思了然於心，借著上前攙扶的作，安地看了裴皇后一眼，輕聲道:“娘娘一病數年，如今雖漸有好轉，依舊虛弱。說也得將養一年半載。”

裴皇后眼睛微微一亮。

是啊！以養病為由，說也能拖上一年。這一年，總能想出辦法來應對。

裴皇后定了定心神，行禮相迎:“臣妾見過皇上。”

宣和帝溫聲道:“皇后弱，不必多禮。”

裴皇后恭聲謝恩，然後起，帝後各自座。

宣和帝特意前來，是有正事和裴皇后商議。宣和帝張口問裴皇后:“今日一眾閨秀，皇后以為誰最出眾?”

裴皇后聲應道:“皇子們的親事，想來皇上早有主張。臣妾一切都聽皇上的。”

宣和帝目中閃過滿意之。

鄭皇貴妃代掌六宮數年，一顆心被縱大了。近兩年屢屢有些小心思小作，令人心中不快。

倒是裴皇后，數年如一日，不攬權不生事。連二皇子的親事，也未置一詞。

宣和帝聲音和緩了一些:“這裡沒有外人，只有朕和皇后。皇后心裡想什麼，和朕但說無妨。”

“皇后是否屬意裴五小姐?”

人都有私心。永安侯府是裴皇后的娘家。裴皇后想以娘家侄為兒媳，也說得過去。

裴皇后想也不想地應道:“臣妾從無這等念頭。”頓了片刻，又輕聲道:“臣妾倒是覺得，衛國公府的二小姐端莊沉穩，頗合臣妾的眼緣。”

二皇子想娶的是江二小姐，且明確地向這個“母后”懇求過此事。於於理，裴皇后都得提上一句。

與不，就要看宣和帝的心意了。

宣和帝略一皺眉:“江二小姐今日當眾失儀，哪裡當得起沉穩二字。”

裴皇后也不辯駁，輕聲應道:“皇上說的是。”

宣和帝沉片刻，自己又改了口:“琴弦驟斷，誰都意料不到，倒也不能怪一個姑娘家。”換了別的，不知會被嚇什麼樣。江二小姐震驚而不慌，這等心，也是難得了。

裴皇后沒有出聲。

宣和帝想了想，又問了一句:“鄭家姑娘魏家姑娘如何?”

裴皇后應道:“皇上看著好，必然是極好的。”

宣和帝:“……”

鄭皇貴妃的盤算心思太多，令他不喜。裴皇后無無求，對選皇子妃之事漠不關心。倒是省心，心底卻又湧起莫名的惱怒。

宣和帝神驟然冷了下來，不再多言，擺駕離開椒房殿。

可謂喜怒無常，瞬間翻臉。

裴皇后求之不得，忙起恭送天子離去。

……

鍾粹宮。

宮悄聲稟報:“啟稟皇貴妃娘娘，皇上去椒房殿，不到一炷香功夫，便擺駕離宮。”

宣和帝晴不定，隨時發作。連這朵“解語花”，一個不慎都會怒宣和帝。也不知裴皇后說了什麼，令宣和帝惱怒不快。

鄭皇貴妃心念電轉，低聲問道:“皇上擺駕去了何?可是景宮?還是兆寧宮?”

景宮，是魏賢妃的寢宮。

兆寧宮，是顧淑妃的寢宮。

宮垂著頭，不敢看鄭皇貴妃的面:“奴婢聽聞，皇上回了保和殿，召了靜雅宮的趙貴人伺寢。”

靜雅宮裡，住著幾個年輕嬪妃。都是兩年前選秀進宮。這個趙貴人，既未生育皇子公主，也沒什麼過人的家世。更不及鄭皇貴妃的豔。

唯有一條是鄭皇貴妃比不了的。趙貴人年方十八，正值青春韶華。

鄭皇貴妃面果然變了，用力握拳，塗著蔻丹的紅指甲猛地刺掌心。心裡嫉恨的火苗騰地燃起。

宣和帝不算貪念。不過，為天子，坐擁后宮人，召幸年輕貌的嬪妃，也不稀奇……

現在最要的是選皇子妃之事。犯不著和一個年輕嬪妃爭寵。

鄭皇貴妃深深呼出一口氣濁氣，故作平靜地吩咐:“本宮也乏了，來人，伺候本宮沐浴更歇下。”

宮們戰戰兢兢地上前伺候。

這一段時日，鄭皇貴妃的脾氣愈發暴躁易怒，反覆無常。約莫是婦人到了中年，都是如此。可誰也不敢張口勸鄭皇貴妃宣召太醫來看診開方。唯有加倍小心伺候。

沒到半個時辰，鄭皇貴妃便發作了兩個伺候不力的宮。

這兩個宮也是倒霉，各挨了一頓板子，被抬回了屋子裡。

……

衛國公府。

衛國公夫人回府後，便怒斥了江敏一通。江敏哭紅了一雙眼，將自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肯見。

衛國公世子夫人心中憂急，為兒說:“婆婆息怒，敏兒平日裡端莊沉穩，行事從未出過差錯。此次定是心裡力太大，太過張，才會撥斷了琴弦……”

“說得倒是輕巧！”衛國公夫人怒道:“娘娘生辰宴，竟撥斷了琴弦。聖前失儀！皇上心中定然不喜。”

“你倒是說來給我聽聽，要如何補救！”

衛國公世子夫人被訓斥得面如土，跪下請罪。

衛國公夫人滿心惱怒，揮揮手讓兒媳退下。

晚上，衛國公回府。衛國公夫人苦著臉將事的原委道來。

衛國公面不虞。不過，他城府頗深，並未大發雷霆，淡淡道:“人算不如天算。沒有這份福氣，也隻得作罷。”

“再者，皇上還未下旨，說不定還有一轉機。”

衛國公夫人歎了一聲，低聲道:“但願皇上寬宏大度，不計較敏姐兒的失儀。”

衛國公瞥了老妻一眼。

皇上選皇子妃，最重要的是看皇子妃的家世門第，難道隻憑貌才學?宅婦人，真是目短淺。

這一日，幾家歡喜幾家愁，不必一一細述。

誰也沒料到，三日後，皇上賜婚的旨意就到了衛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