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太醫或抬頭看天，或低頭專注地看著手裡的醫書。實則一個個耳朵豎得老長，眼角余都在瞄著常山。

常山臉皮再老再厚，眾目睽睽之下也覺老臉發燙。

按著宮中規矩，傳召哪位太醫，便是哪位太醫前去看診伺疾。就是杜提點，也得在當值等待宣召，斷然沒有主前去看診的道理。常山剛才說了那一句，已是逾矩了。

程錦容袖手看好戲。

常山又咳嗽一聲，拱手道:“娘娘既未宣召，微臣就在此等候。”然後，和悅地吩咐程錦容:“程醫，你好生為娘娘伺疾。若有不懂不會之，隻管來問本院使。”

神轉變之快，令人歎為觀止。

程錦容微微一笑:“多謝院使大人。”

常山似已忘了所有的尷尬，呵呵一笑:“快些隨李公公去吧！別讓娘娘等得急了。”

程錦容隨李公公走了。

常山將間的老咽下，邁步進了當值的屋舍裡。

太醫們彼此眨眼笑。

趾高氣昂的常院使，今日真是丟人現眼啊！

……

常院使丟不丟臉，裴皇后無心理會。

往日為永安侯所迫，整日鬱自閉。明知常院使被永安侯收買，為看診多是裝模作樣，也未生出過攆走常院使的心思。

如今，從噩夢中覺醒，才驀然發現。對付這等小人，對來說不費什麼力氣。甚至無需出面。

“微臣見過皇后娘娘。”著綠服的程錦容邁步而，帶進了滿室的明和溫暖。

裴皇后心頭一熱，舒展眉頭:“免禮平。”

不等裴皇后吩咐，菘藍已示意宮們都退了出去。

青黛為裴皇后厭棄，如今雖還在裴皇后邊伺候，卻事事都居菘藍之下。此時也一並默默退了出去，守在門外。

寢室裡隻余菘藍在一旁伺候。裴皇后和程錦容說話也沒多顧忌了，笑著招手，示意程錦容上前:“杜提點忽然領你回太醫院，這兩日有什麼要事?”

程錦容抿輕笑:“提點大人收我為徒，昨日行了拜師禮。”

裴皇后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起來:“好！好！果然是好事一樁！”

程錦容以子之考進太醫院，如今又得了皇后青睞，出宮中，在太醫院裡不知多扎眼。背地裡不了有人眼熱嫉恨。

如今程錦容拜了杜提點為師，還有程方這個大伯父，靠山如此強。別人再眼熱眼氣，也得收斂幾分。

程錦容輕聲提醒:“依著太醫院的規矩，微臣暫時還沒有為娘娘診脈的資格。今日娘娘沒有宣召常院使，倒不如召周太醫或李太醫前來請平安脈。”

裴皇后欣然點頭:“那就召周太醫來吧！”

……

李公公又來了太醫院當值。

常山神一振，立刻起出來相迎。

年輕狂的程錦容能頂什麼用?

瞧瞧，皇后娘娘還不是命人來宣他去診脈?

常山滿臉笑容，衝李公公拱手:“李公公，皇后娘娘可是宣召下前去椒房殿?”

所有太醫一同拱手相候。

就聽李公公輕輕咳嗽一聲:“咱家代娘娘來傳口諭，宣周太醫前去請脈。”

常山:“……”

恍惚聽到了響亮的打臉聲。

真疼！

太醫們一個個低著頭忍住笑。

周太醫先是一愣，很快拱手應是。

周太醫在宮中伺疾二十年，醫湛且為人低調謹慎，從不爭功搶功。平日后宮嬪妃們，時常傳召周太醫看診請脈。

裴皇后主宣召周太醫，還是第一回。

周太醫雖不想怒常院使。可娘娘傳召，為太醫，沒有拒絕的道理，也不可能拒絕。隻得跟著去了。

傳口諭的李公公領著周太醫走了，常山臉上的笑容也快掛不住了。

太醫們口中不說，實則一個個眉弄眼的看熱鬧看得興起。

在宮中當值，絕不能一怨氣或不滿。常院使哪怕是被氣得快吐了，也得繼續維持笑容，步伐僵地回了屋子。

就是關門聲稍稍大了那麼一點點。

太醫們心照不宣地笑了一回。

常院使往日總吹噓自己得皇后娘娘青睞。現在看來，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嘛！這才隔了一個月，皇后娘娘就完全將常院使拋在腦後了！

半個時辰後，周太醫回來了，手中還捧著一個錦盒。

一看就知是得了皇后娘娘賞賜。

李太醫不無酸意地笑道:“皇后娘娘賞了周太醫什麼?讓我等也開開眼界。”

前些時日，兩人一同在椒房殿裡值守。現在裴皇后病癥好轉，無需太醫在椒房殿裡守著了。隻召了周太醫前去。李太醫心裡豈能不泛酸?

周太醫為人老道，立刻笑道:“娘娘賞了些銀子。改日得了閑空，我請你喝酒。”

這還差不多。

李太醫心裡舒坦了一些，低聲提醒一句:“你為娘娘請脈， 還是向院使大人稟報一聲才是。”

這半日，常院使可憋著一肚子悶氣哪！

不過，使絆子穿小鞋什麼的，都是以後的事。在宮中，常院使絕不敢胡言語，更不敢行步差池。

周太醫心中暗歎一聲，謝過李太醫提醒，打起神去見常院使。

……

這一日，常山怕是要被氣瘋了吧！

每每想到常山氣得要吐不得不強自按捺忍的樣子，程錦容心中便覺快意。大半日，心都好得很。

有程錦容陪在邊，裴皇后的心比前兩日好多了。

午睡醒了之後，裴皇后主張口要去花園。

天氣一日比一日熱，裴皇后換上了薄而輕的夏裳。

再看程錦容，還穿著厚實括的服，裴皇后頗有些心疼，張口吩咐道:“錦容，本宮命人為你準備了輕薄的，你也換上吧！”

這當然不合宮中規矩。

不過，什麼規矩也不及裴皇后心愉悅舒暢重要。

程錦容也換上輕薄鮮亮的，扶著裴皇后去了花園。

有程錦容在邊，勝過世間萬千景。便連這座得人不過氣來的宮廷，也沒那麼面目可憎了。

裴皇后揚著角，眉眼間俱是笑意。

“啟稟娘娘，”一個宮輕聲來稟報:“羅貴人在花園中，聽聞娘娘來此，特意前來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