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穿著青羅的清豔亭亭玉立，猶如帶著珠的海棠。

就這麼看著，他躁難安的心緒便平穩下來。

賀祈挑眉一笑:“以前我賀三公子，後來我賀祈，現在又變賀校尉了?”

這一聲賀校尉，何其疏離?

他們同在宮中，一個是天子親兵統領，一個是皇后邊的醫。每隔幾日，總有見面的機會。

只是，宮中規矩多，人更多。他們見面的機會多了，卻幾乎沒有說話的機會。

他在宮中當值一夜，沒到五更天換班出宮，沒有回平國公府，騎馬到了程府外等候。隻為見一面。

就他賀校尉?

賀祈話語中的約不滿，程錦容隻做不知，微笑著應道:“你有職在，我稱呼一聲賀校尉，也是理所應當。你也可以我程醫。”

賀祈黑眸深深地看著，從善如流地改口:“程醫現在要去往何?是太醫院署嗎?我送程醫一程。”

程錦容婉言謝絕:“我不是去署，另有要事在。提點大人已經派了馬車來，就不勞賀校尉相送了。”

彬彬有禮，拒人於千裡。

真是淡漠無啊！

賀祈眸一閃，忽地問道:“你拜了杜提點為師，為何還提點大人?”

師徒只是名分，是為了糊弄外人。

不過，賀祈知悉，顯然糊弄不過去。

程錦容巧妙地換了個說法:“提點大人對我十分重，今日特意帶我去出診。”

自程錦容進宮後，他暗中派來保護程錦容的人派不上用場，改而盯著杜提點常院使。杜提點昨日帶著程錦容去了一宅子外。此事已傳進他耳中。

只是，宅子裡有什麼人要做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程錦容這一張口，賀祈便會意過來。

看來，杜提點是暗中搜尋了一些和宣和帝病癥相同的病患，讓程錦容前去看診救治。一來，杜提點要親眼看程錦容救治病患，確定程錦容真的有救治宣和帝的能耐。二則，杜提點也要趁機研究如何以和緩的辦法看診。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程錦容忽地輕聲道:“我這麼早便能進宮，其中也有賀校尉的一份功勞。我一直沒來得及謝過賀校尉。”

常山“傷”的時間恰到好。五城兵馬司的捕快們查了數日，隻查到了是幾個潑皮無賴所為，關進了大牢裡。

賀祈不肯承認，故意裝傻充愣:“程醫這話是何意?我怎麼聽不懂。”

裝模作樣！

程錦容到底沒維持住淡漠疏遠的表，瞪了一眼過去:“我早就猜到是你了，還裝傻。”

這一嗔怪，打破了無形的隔閡，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賀祈無聲一笑，目中蘊滿了笑意，故作無奈地聳聳肩:“罷了，你說就是好了。反正於我沒有一點壞。對了，你承了我的恩，打算怎麼回報?”

程錦容也忍不住笑了:“這倒簡單的很。以後你傷或生病，我替你看診治病，不收診金便是。”

賀祈挨罵也挨得渾舒泰，咧一笑:“那就一言為定。”

倒是程錦容，話一出口，就覺不妥，歉然說道:“我隨口一言，絕不是有意咒你。”

他們兩人都記得很清楚，前世的賀祈曾被算計傷，面容被毀。

賀祈目一閃，若有所指地說道:“有些事，不可能再發生了。”

程錦容也沉默下來。

是啊！

他們兩人，都走上了和前世不同的人生路。未來到底如何，現在還不好說。可會竭力保護裴皇后，而他，也不會再容自己的一切被人奪走。

……

過了片刻，賀祈張口打破了沉默:“這些時日，你在宮中出了不風頭，引來眾人側目注意。尤其是皇貴妃，只怕已暗中命人盯上了你。你要小心一些。”

賀祈說的頗為委婉。

何止出了不風頭，用出盡風頭來形容還差不多。

裴皇后為呵斥鄭皇貴妃，鄭皇貴妃對懷恨在心，壽寧公主對生出嫉意。六皇子對格外親近，趙貴人想討好裴皇后，送的是藥方……

這在宮中，其實不是什麼好事。盯著的目越來越多，和裴皇后出紕馬腳的可能就越大。

程錦容淡淡道:“我要進宮為娘娘伺疾，要治好娘娘的病癥。還要令娘娘振作起來，執掌六宮。”

“我要讓娘娘有自保和保護他人之力，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覷輕視欺辱半分。”

“我要做的事這麼多，如何還能低調?”

我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危險。

可是，這已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程錦容目堅韌，話語堅定。

這樣的，和他記憶中那個淚流滿面令人憐惜的容錦再不相同。

而他，更喜歡這樣的！

賀祈心頭一熱，衝之下，向前走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他能清楚地看到目中一閃而逝的驚訝。

好在沒有後退，隻白了他一眼:“賀校尉，男授不親。”

賀校尉三個字，被有意加重了音量。

賀祈心尖一陣麻，黑眸中的笑意如春風般醉人:“你別生氣，我離你遠一些就是。”

說著，慢騰騰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比起之前的距離，還是要近得多。

這近乎賴皮的舉，令程錦容好氣又好笑。只是，他們之間到底和別人不同。對著他的時候，也沒辦法一直繃著臉裝冷淡。

程錦容定定心神，輕聲道:“伴君如伴虎，你也要多加小心。”

賀祈為天子親兵統領，幾乎每日都在宣和帝側。宣和帝上朝時，賀祈隨著進金鑾殿。宣和帝召群臣議事，賀祈默默旁聽。宣和帝進后宮，林侍衛也要隨行。

離天子這麼近，是好事，也十分危險。

宣和帝此人，反覆無常。你以為自己得了他另眼相看，殊不知一個不慎，就會怒天子，惹來殺之禍。

賀祈低聲音應下，又低聲道:“那個元思蘭，你離他遠一些。”

程錦容:“……”

這一波醋意，來得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