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這一聲慘呼，在程錦容意料之中。

裴皇后卻是始料未及，被嚇了一跳:“錦容，這是怎麼了?”

程錦容繼續用力道按六皇子胳膊上的位，不疾不徐地應道:“這樣按盞茶功夫，胳膊就不會酸疼了。”

裴皇后這才放了心，聲哄六皇子:“小六，錦容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你稍微忍上片刻。”

一開始確實疼，片刻後適應了，也就沒那麼疼了。

更何況，母后還這般溫地哄他。

六皇子沒再呼痛，乖乖坐著，一顆心被幸福喜悅溢滿。

他忍不住輕歎一聲:“母后忽然這麼疼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裴皇后鼻間一酸，眼眶一熱，將頭扭到一旁。

程錦容心中也有些酸楚，口中輕聲笑道:“娘娘以前患了心疾，鬱，不願和人親近。所以，才對你淡漠了一些。其實，娘娘一直都很疼惜你。”

六皇子聽得滋滋的，眼地看著裴皇后:“母后，容表姐說的都是真的嗎?”

裴皇后心尖又是一，轉過頭凝視著六皇子，心緒複雜紛，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切，都是裴婉清兄妹造孽，是太過溫可欺。一無所知的六皇子，卻是無辜的。不該遷怒於孩子上。

要坐穩中宮之位，如此，才能保護自己的兒，也能保護六皇子。

六皇子不知裴皇后的複雜心，在裴皇后溫的凝視下，他幸福又愉悅……

“誒喲！”從左胳膊換到了右胳膊，忽地按到了最酸疼的位，六皇子又是一聲痛呼。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程錦容笑盈盈地問:“疼不疼?”

六皇子差點哽咽出聲:“一點都不疼。”

裴皇后又覺好笑，又有些心疼，忍不住叮囑一句:“錦容，你也別太用力了。”

程錦容笑著嗯了一聲，手下力氣分毫未變。

六皇子:“……”

不看六皇子略顯扭曲的小臉，眼前這一幕，滿是溫。裴皇后沒再說話，靜靜地凝著一雙兒，心裡湧起欣。

不知日後如何，不管日後如何，至，眼下這對姐弟相融洽而和睦。

“娘娘，天不早了，是否傳晚膳?”青黛低聲問道。

被收拾過幾回，如今青黛老實安分多了。

裴皇后略一點頭，對著六皇子說道:“你留下，陪母后一同用晚膳。”

六皇子目中閃過驚喜，連連點頭。

六皇子在椒房殿裡用了晚膳，還有些依依不舍，不想離開。

裴皇后笑著催促:“你晚膳還有課業要完，別耽擱時間了。錦容，你代本宮送小六回寢宮。”

從私心來說，裴皇后樂見一雙兒親近。從長遠來看，姐弟兩人和睦，日後或許也能些芥。

程錦容含笑應了，和六皇子一同出了椒房殿。

……

月皎潔瑩潤。前後皆有宮侍提著宮燈。

天已晚，夜風微涼，吹拂在臉頰上，分外舒適。

六皇子咧輕笑道:“容表姐，我從未像今天這般歡喜過。母后就像變了個人，對我又溫又親切。”

說著，又幸福地歎了一聲:“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程錦容凝著滿面雀躍的六皇子，微笑著說道:“這不是夢。娘娘的病癥大有好轉。心調養一兩年，或許就能痊愈。以後，娘娘會越來越好，你也會越來越好。”

其中蘊含的深意，年的六皇子當然聽不出來。

他由衷地激道:“母后病了這麼多年，那個常院使本就是個庸醫，沒治好母后的病癥。多虧了容表姐，母后才一日好過一日。”

程錦容微微一笑:“娘娘患的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

六皇子是單純些，心思卻敏銳。聞言心中悄然一，抬眼看向程錦容。

容表姐這麼說，莫非是想暗示什麼?

母后患了心病，什麼是母后的心藥?

瑩白的月下，程錦容潔的俏臉似被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暈。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一雙眼眸卻愈發黑亮。

就這麼靜靜地凝視著他，什麼也沒說。複雜的眸中，又似有千言萬語。

六皇子心裡湧起一奇異的覺。

母后和容表姐之間，似乎有著極深的默契，共同的藏了一樁極大的……

這個，和母后的病癥有關，和容表姐有關，似乎和他也有關聯。

“容表姐，”六皇子低了聲音，輕得只有彼此能聽見:“母后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你是不是也有事瞞著我?”

程錦容靜默不語。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六皇子一時理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不過，他到底是宮中長大的皇子。純良，卻又格外聰慧敏銳。

直覺告訴他，不該追問底。

或許說，現在還不是追問底的時候。

現在的他，太過年，也太過弱小。要做母后的依靠，要保護容表姐，至也要等幾年，等到他長大人……

六皇子沒有再問， 程錦容也未再說話。

一路沉默著到了六皇子的寢宮。

六皇子定定心神，和程錦容道別:“多謝容表姐送我回來。我令人送你回椒房殿吧！”

程錦容隨口笑道:“不必送來送去，我自己回去便可。”

沒等六皇子再張口，程錦容已轉離去。

……

六皇子心紛，程錦容的心也不及表面平靜。

進宮前，就已預料到宮中的種種困境。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進。可六皇子……怎麼做，才能不傷害到他?

他現在隻知是容表姐，對格外親善。

如果他知道，其實是他同母異父的姐姐，他能心無芥地接嗎?

他心中是否會生出怨懟憤恨?

他會疼惜遭折磨痛苦的親娘嗎?

程錦容抿著角，放慢腳步，近乎輕緩無聲。

不遠，就是壽寧公主的長樂宮。壽寧公主喜歡竹子，長樂宮外有一片竹林。夜風陣陣，竹葉颯颯作響。

程錦容心紛，並未抬眼張，默默前行。

就在此時，竹林中忽地傳出一聲異響。

程錦容腳步一頓，轉頭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