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提點一驚，立刻拱手:“微臣鬥膽進言，皇上龍要，不宜秋獵。還請皇上保重龍。”

杜提點這是盡為人臣子的職責。不過，他沒以為自己能撼宣和帝的決定。

不出所料，宣和帝本聽不進這等不痛不的勸，淡淡道:“到時候，杜提點一同隨行伴駕。”

杜提點深知宣和帝的脾氣，不敢再多，張口應下。

宣和帝的目掠過程錦容冷靜沉穩的俏臉，腦海中閃過程錦容說“是”的一幕，頓了頓道:“程醫也一同伴駕。”

程錦容恭聲領命:“是，微臣遵旨。”

宣和帝要自找苦吃，誰都勸不住，也沒什麼可勸的。

事實上，宣和帝宿疾發作越頻繁，對程錦容越有利。

杜提點如意算盤打得響亮，不過，程錦容同樣有自己的盤算。杜提點想安然，第一個就不同意。

如此方便好用的擋箭牌，當然得留下。

……

“什麼?秋獵照舊進行?”

“皇上龍能吃得消嗎?”

“皇上獨斷專行，堅持要如期進行秋獵，武將們遵旨聽令。倒是幾位尚書，私下裡進言勸。可惜皇上半個字都聽不進。”

“文臣們進言無妨，換了武將，誰敢進言?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可不是麼?

大楚以武立國，武風興盛。宣和帝當年從皇子中穎而出，憑借的正是過人的英勇和戰功。對宣和帝而言，這是他一生中最引以為傲之事，自然也格外在意自己這個天子英武的形象。

大楚每年四月的春獵，和每年十月的秋獵，絕不僅僅是打獵遊玩，更是延續了數年的傳統。象征著天子的英勇和好武。

很顯然，宣和帝不容任何人揣度天子病弱的可能。

尤其是一眾善戰驍勇的武將。

按著往年慣例，朝中留下一些文臣武將理政事。衛國公靖國公皆已年邁，也不去湊秋獵這份熱鬧，都留在了朝中。六部尚書裡，戶部尚書和吏部尚書也留下了。

隨行伴駕的文臣武將，共有三十余人。一眾皇子，也一同隨行。

告病在家的平西侯，一開始並未被列伴駕的名單中。永安侯看了名單後，心中頗覺暢快。

卻未想到，沒出一日，名單就變了。平西侯的大名赫然列在其中。

永安侯心中頗為不快，特意問晚歸的裴璋:“皇上不待見平西侯，怎麼忽然又將平西侯列在了伴駕隨行的名單裡?”

父子兩個如今愈發冷淡疏遠。如非必要，見了面也無話可說。

今日是永安侯特意等裴璋。裴璋一回府，就被小廝領到了書房來。

裴璋面無表地應道:“賀祈在皇上面前提了幾句平西侯，皇上氣頭已過，又記起了平西侯平日的好，將平西侯重新列名單中。”

賀祈?

永安侯目閃，哼了一聲:“這個賀祈，短短數月，就搏了皇上重信任。倒是不能小覷。”

要不怎麼說前侍衛是通天之路?

雖說職在武將中不算高，每日能伴駕隨行，卻是一眾武將所不及。宣和帝未必記得每個武將有多戰功，有多麼驍勇。每日在眼前的賀祈等人，卻是真真正正的簡在帝心，天子近臣。

所以，賀祈沒費什麼力氣，就令平西侯有了翻的機會。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前侍衛裡，真正得宣和帝青睞的，不過三五人。裴璋也是其中一個，隻比賀祈差了一線而已。

裴璋沉默不語。

永安侯沉著臉來回踱步。偶爾一轉頭，見裴璋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頓時心頭火起:“你這是什麼表?我這個親爹和你說話，莫非你還不願?”

他不願，難道還能換一個親爹不?

裴璋到底沒將這句大逆不道的話說出口，不過，也沒低頭告罪。

永安侯氣不打一來，冷笑一聲:“為一個程錦容，你要和你親爹老子離心不！裴璋！你真是出息了！”

程錦容三個字，幾乎是裴璋的逆鱗。略一，便是錐心之痛。

裴璋抬起頭，和永安侯對視:“皇后娘娘和往日截然不同。不知父親有何打算?”

永安侯:“……”

永安侯心裡的痛被刺了個正著，額上青筋跳了又跳。到底沒將眼前的“逆子”攆出書房，冷冷道:“皇后娘娘和裴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裴家安然無事，皇后娘娘才能安穩地坐鎮中宮。就是再截然不同，也得護著裴家。我有何可懼！”

真的半分不懼，又怎麼會說這麼多?

裴璋目中出一了然的譏諷。

永安侯頗覺礙眼刺目，重重哼了一聲:“秋獵之時，所有前侍衛要隨行伴駕。此時更是博天子歡心的最佳時機， 你要多上心。別讓賀祈一個人搶了風頭。”

……

平西侯得知自己被列在名單裡，喜出外。隔日便厚進宮謝恩。

宣和帝怒氣消了大半，隨口吩咐:“讓平西侯進殿吧！”

賀祈去了殿外，衝平西侯挑眉一笑:“皇上請平西侯進殿覲見。”

平西侯衝嫡親的外甥咧一笑，旋即整整神，一臉肅然地進殿覲見天子:“末將見過皇上。”

宣和帝淡淡道:“平。”

平西侯拱手謝過天子恩典。

宣和帝瞥了平西侯一眼:“此次山東民，你平之功，朕心裡都清楚。只是，戰事膠著，屢屢不順不利。朕張口斥責你，總勝過史上奏折彈劾。”

宣和帝雖獨斷專行，卻也不是一味強。偶爾放下天子姿態，更令人容。

平西侯滿腹的怨氣消散無蹤，對天子唯剩下激，慷慨激昂的表了一通忠心。

賀祈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心裡暗歎一聲。

大楚千瘡百孔，民心潰散。可眼下，也唯有宣和帝才能穩住江山。否則，便如前世那般，宣和帝一死，大楚便起，韃靼對大楚再無顧忌，集結所有兵馬攻進邊關。

程錦容也一定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決定放下私怨，要治好宣和帝的病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