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上，鄭皇貴妃以“商榷秋獵伴駕隨行人選”為由，將宣和帝請進了鍾粹宮。先自責地哽咽了一通:“……皇上龍不適，臣妾心如刀割，恨不能以代之。”

宣和帝對宿疾之事諱言莫深。宮中無人敢提。鄭皇貴妃也不敢說得太多，這份“恨不能以代之”的緒，不免了幾分染力。

宣和帝淡淡道:“你的心意，朕知道了。”

鄭皇貴妃以帕拭眼角，接著說起了秋獵一事。

“此次秋獵，臣妾自是要伴駕隨行。宮中嬪妃同去的，共有六人。羅貴人趙貴人徐人都在其中。不知皇上還想點誰伴駕?臣妾也好早日調整好名單。”

宣和帝不耐這些瑣事，隨口說道:“由你做主便可。”

鄭皇貴妃心中暗喜，聲應道:“皇上信得過臣妾。臣妾定不負皇上信任。”

這些年，一直打理宮務。宣和帝早已習慣將后宮諸事都給了。裴皇后隻憑幾句輕飄飄的話，就想要回印，也太小瞧了。

鄭皇貴妃殷勤地伺候宣和帝用了晚膳。

趁著宣和帝心不錯，鄭皇貴妃以欣的口吻提起了裴皇后:“……皇后娘娘病癥好轉，頗有起，臣妾看在眼裡，也為娘娘歡喜。”

宣和帝眉頭微，角微揚。

知宣和帝脾氣的人都知道，這是宣和帝心愉悅時的模樣。

鄭皇貴妃心裡倏忽一沉，心頭湧起濃烈的酸嫉恨，混合著憤怒不甘。

這些年，裴皇后就像活死人一般。可就是這樣，宣和帝也沒有廢後的念頭。現在，裴皇后病癥有了好轉，宣和帝竟然這般高興……

鄭皇貴妃恨恨地咽下這口又酸又苦的悶氣，笑著說了下去:“娘娘病了多年，臣妾代掌印，打理六宮瑣事。雖說辛苦了些，可能為娘娘分憂，也是臣妾的福分。”

“如今娘娘有所好轉。按理來說，臣妾也該將印還椒房殿才是。只是，娘娘還要靜心調養，不宜心勞碌。臣妾也盼著娘娘早日好起來，不願以宮中瑣事，擾了娘娘的清靜。”

“臣妾想著，再辛苦一兩年。等娘娘痊愈了，再將印還。也一並將六宮事務都還給娘娘。”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鄭皇貴妃一派全為裴皇后著想的賢良模樣，若后宮嬪妃們見了，怕是要笑掉大牙。

可這麼一通明顯的謊話，卻功地令宣和帝舒展眉頭。

謊話重復得多了，就會變得和真話一樣可信。

鄭皇貴妃一點一滴的水磨工夫，枕頭風一吹十余年。宣和帝對鄭皇貴妃為裴皇后分憂之心，並未起疑。

“你說的不無道理。”宣和帝略一思忖，便道:“眼下，皇后當以養病為先。宮中瑣事，無需心最好，一切就辛苦貴妃了。”

鄭皇貴妃一顆心落了地，出含蓄又得的微笑:“這些都是臣妾分之事，如何敢當辛苦二字。只要皇上信得過臣妾，娘娘信得過臣妾，也不枉臣妾這一片心意了。”

……

當晚，宣和帝留宿鍾粹宮。

隔日早上，鄭皇貴妃並未來請安。當然也沒有送還印。

裴皇后半點不見焦灼急，在程錦容的陪伴下，去花園裡慢悠悠地轉了半日。

秋獵就在三日後，后宮中被點名伴駕的嬪妃，心中雀躍歡喜，不必細述。

先不說秋獵能不能博得聖寵。就是能出宮去皇莊住上一段時日，看看外面的景，呼吸宮外的空氣，也令人不勝向往。

魏賢妃心裡卻頗為氣悶。

往年秋獵，雖不能伴駕，倒也落得個代理六宮的差事。這回倒好，什麼都沒的份。

魏賢妃氣悶之余，去找顧淑妃閑話。話裡話外，出了看裴皇后和鄭皇貴妃爭鬥好戲的意思:“……聽聞皇后娘娘拿回印，皇貴妃當時倒是應了。這兩日，卻是半點靜都沒有。”

“后宮有份伴駕的嬪妃，都忙著收拾打點行裝，忙著去向鍾粹宮謝恩。椒房殿裡，倒是冷清了不。”

裴皇后和鄭皇貴妃相爭，各有優勢。裴皇后是中宮皇后，份佔了上風。而鄭皇貴妃，在宮中經營多年，對宣和帝的脾氣了如指掌。

至於宮中的嬪妃們，真正向裴皇后投誠的，只有羅貴人趙貴人徐人。鄭皇貴妃掌控后宮多年，裴皇后便是了手，一時也不能製住鄭皇貴妃。

顧淑妃安靜地聽著，偶爾嗯一聲，並不多言。

魏賢妃早習慣顧淑妃的悶葫蘆脾氣，也未放在心上。說了一通，意猶未盡地歎道:“真不知是東風倒西風，還是西風倒東風。”

顧淑妃眸微微一閃，輕聲笑道:“不管東風還是西風，我們都躲得遠一些，這風吹不到你我上便是。”

說得倒是輕巧。

后宮風起雲湧，們都是育有皇子或公主的嬪妃，想置事外，豈是易事！

魏賢妃微不可見地撇了撇。

顧淑妃將魏賢妃的不以為然看在眼底，也不介懷。

魏賢妃生育了五皇子，心裡對儲位總有些野心。萬幸生的是兒，只要謹慎小心，不被卷儲位之爭中，想躲開東風西風之爭，倒也不難。

……

秋獵前一日，宣和帝來了椒房殿。

“此次秋獵，加上來回路程，共半個月。”宣和帝的聲音裡出一淡淡的關切:“鄭氏隨朕同行，后宮諸事，就要皇后心了。”

“皇后若覺得吃不消，不可撐，吩咐魏賢妃打理瑣事便可。”

裴皇后先笑著應下，然後難得說笑了一回:“在皇上眼裡，莫非臣妾是弱不風的柳不?連宮中瑣事也應付不來?”

宣和帝啞然失笑。

這倒不是他信不過裴皇后。

裴皇后一病多年，從不過問后宮諸事。他早已習慣了裴皇后的“不問俗事”。

裴皇后看著宣和帝，輕聲說道:“臣妾要拿回印，鄭皇貴妃不肯，定是以言語哄得皇上點頭首肯。諸如安心靜養不宜心之類。不知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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