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事發之時算起，已有四日。

這四天裡，賀青山遍酷刑，卻一個字都未招認。賀大郎怕賀青山早早死了，每次嚴刑過後，都命親兵喂他一些參湯續命。

沒曾想，賀青山今日趁著有人灌參湯的時候，咬舌自盡。

賀大郎賀四郎眼睜睜地看著賀青山咽了氣，心裡又是憤怒又是懊惱又是不安。到了賀祈面前，兄弟兩個都有些辦砸了差事的忐忑。

五郎六郎都還年，賀大郎賀四郎和賀祈年齡相近一些。賀祈自就有紈絝惡名，在外橫行無忌，在府中更是任妄為，隨時翻臉手揍人的那一種。

賀大郎賀四郎沒挨揍。年的賀四郎見了親哥，就覺雙發。年長的賀大郎，也沒好到哪兒去，見了賀祈就發怵。

賀祈卻未怒，淡淡道:“賀青山早就是一步死棋。從他決意對我手的那一刻，就存了死志。此事怪不得你們。”

賀大郎賀四郎同時松了口氣。

賀四郎大著膽子問道:“三哥，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賀大郎皺著眉頭歎氣:“賀青山這一死，想再查幕後主使，更是難上加難。”

賀祈目一閃，低聲道:“先將賀青山的死訊瞞下。如果二嬸娘或二哥問起，你們隻管搪塞敷衍。”

賀大郎賀四郎一驚，不約而同地問道:“為何要瞞著二嬸娘和二哥?”

賀祈看了賀大郎賀四郎一眼:“大哥，四弟。有些事，你們暫且放在心底。日後，我自會給你們一個代。”

那一眼裡蘊含著的冷厲鋒芒，如凝結了實質，銳利而冰冷。

賀大郎賀四郎心中一凜，張口應下。

……

平西侯今日未去秋獵，特意了賀祈到自己的院子裡，追問賀青山之事:“三郎，這已經是第四日了。那個賀青山，還未松口招認嗎?”

賀祈面沉凝:“沒有，賀青山得很，嚴刑審問幾日，連半個字都未吐。”

平西侯重重哼了一聲，目中閃過殺意:“這個幕後之人，好大的能耐。竟能買通賀家的家將來刺殺你。這回是你反應迅疾，躲過一劫。賀袀卻未躲過，也是他沒運道！”

賀祈也歎了一聲:“事發迅疾，當時我亦來不及為二哥擋下那一箭。”

平西侯不以為意，淡淡道:“為年輕武將，總有領兵上陣之日。戰場上，刀劍無眼。各勳貴武將子弟，折損在戰場上的還嗎?”

“賀袀只是面容傷，到底保住了一條命。如果只因此事就一蹶不振，也只能說他心志不堅，難大。”

一番悉的話耳，賀祈心複雜而唏噓。

前世他被毀容毀了一隻眼，被奪了世子之位，在府中沉寂兩年之久。

那時，舅舅平西侯痛心疾首，到賀家來過數回，罵他的正是這樣一席話。可惜那時的他太過消沉，被怒罵後也未振作。

直至祖母病逝，賀家再無他容立足之地，他才幡然醒悟。

平西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三郎，若需要舅舅援手，隻管張口。”

賀祈心頭一暖，低聲道謝:“多謝舅舅。”

平西侯笑了起來:“和舅舅還謝來謝去，也不嫌麻煩。”頓了頓，又歎道:“你娘離世之前，曾張口求我好好照拂你。”

“如今你驍勇無雙，前程似錦，簡在帝心，再娶一個可心的好媳婦。舅舅也就能徹底放心了。”

賀祈黑眸中閃過一笑意:“舅舅不必為我擔心，我已有意中人了。”

是啊，大楚第一位醫程錦容嘛！

幾日前當著皇上的面，一雙年男意綿綿。

還有誰不知道?

平西侯笑著揶揄:“還是早些定親，早些娶過門吧！一日沒娶，一日都不是你媳婦。”

賀祈目中笑意又深了些:“我已經寫信，命人送去邊關了。待定親之日，舅舅一定要登門喝喜酒。”

平西侯哈哈一笑:“好！舅舅等著你的喜酒！”

……

既是要瞞下賀青山的死訊，賀大郎賀四郎不得要裝模作樣，依舊去了天牢。

賀青山的首，已被置。找了一個形相似的親兵，易容裝扮，關在天牢裡。那個親兵滿跡，頭髮遮了大半的臉。

不近看，本看不出賀青山早已換了個人。

守著“賀青山”的幾個侍衛，皆是賀祈心腹。只要賀大郎賀四郎守口如瓶，鄭氏和賀袀母子本探聽不到天牢裡的靜。

賀大郎賀四郎心事重重，在天牢裡低語。

“大哥，我怎麼覺得，三哥和以前大不一樣了?”賀四郎小聲道:“以往三哥也兇得很，一瞪眼，我就想跑。可現在，三哥不瞪眼也不兇了，我怎麼更害怕了?”

可不是麼?

賀大郎心有戚戚焉:“我也覺得三弟和以前不同了。或許是在皇上邊當值久了，多了以前沒有的威勢和殺氣。”

以前的賀祈，是一柄帶鞘的長刀。

現在，長刀已出鞘，鋒芒畢，令人心中生寒，不自地低頭誠服。

反正，承認怕賀祈也沒什麼丟人的。賀大郎和賀四郎這麼互相一傾訴，頗有幾分難兄難弟的意味。

閑話片刻，賀大郎又擰起了眉頭，無聲長歎。

賀四郎心思活絡， 立刻低語道:“大哥，我總覺得，三哥一定知道幕後指使之人是誰了。遮掩賀青山的死訊，說不定是設了圈套，引著幕後之人往裡鑽。”

賀大郎嗯了一聲，還是皺著眉頭，一臉的憂心忡忡:“只怕，我們賀家以後再難平靜了。”

賀大郎含糊不清的晦之言，賀四郎一聽就懂，也跟著歎了一聲:“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這麼大的事，想遮也遮不住。”

更何況，賀祈毫沒有“遮一遮”的意思。分明是要利用此事，將幕後主使揪出來，一網打盡。

這個幕後主使，和賀家一定有千萬縷的聯系，抑或可能就是賀家人……

後一個念頭，令賀大郎賀四郎不寒而栗，甚至不敢再深想下去。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各自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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