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藥喝得再多，也只有緩和之效。要徹底治，只有以外科醫開腹診治。

這一點，杜提點何嘗不知?

只是……

“在宮中，為醫，不求有過，先求無過。”杜提點深深看了程錦容一眼:“這才是醫們的行事準則和保命之道。”

“錦容，你學醫的天賦，是我生平僅見。可你也太過年氣盛，有些事還看不明白想不明白。皇宮是天底下最重規矩也最不講規矩的地方。為皇上和娘娘們看診伺疾，不可冒進，更不可過激。凡事三思而後行，說出口的話，必要慎之又慎。”

“縱然你能治好再多病癥，只要有一次失了手，就是死罪。”

程錦容聽了這番語重心長的話，並未容:“所以，在宮中伺疾的太醫們，習慣了開太平藥方。大病當小病來治，小病反而要鄭重其事，沒病裝病的，隻當不知，照樣看診開方。”

說到後來，程錦容的語氣中出一淡淡的嘲諷。

杜提點隻當沒聽出那一譏諷之意，捋著稀疏的胡須說道:“能看明白這些，可見這幾個月來你頗為用心。”

呵！果然是一隻又老又的老狐貍！

程錦容微微一笑:“多謝師父指點。”

……

天黑之際，宣和帝終於領著眾皇子回了宮中。宮中早得了消息，備下宮宴。宣和帝特意宣召辛苦打理政事多日的衛國公靖國公赴宴。

椒房殿裡也設了宮宴。

鄭皇貴妃親親熱熱地給裴皇后見了禮。

裴皇后含笑說道:“不必多禮。這些時日，你隨行伴駕，伺候皇上食起居，委實辛苦了。”

鄭皇貴妃忙笑著應道:“皇后娘娘這麼說，真是折煞臣妾了。這都是臣妾分之責。”

沒等裴皇后發難，主說道:“此次秋獵，徐人聖前失儀，令皇上龍震怒。徐人被怒斥之下，愧難當，竟撞柱輕生。好在被及時救下。只是，徐人額上了傷，要將養一段時日。今晚也無來給娘娘請安了。”

誰不知道，徐人是裴皇后的人?

鄭皇貴妃一見裴皇后，就提徐人聖前失儀之事，用心之險惡，幾乎撲面而來。

一眾嬪妃，下意識地看向裴皇后。

裴皇后早已今非昔比，聽到這番充滿惡意挑釁的話，並未怒，淡淡說道:“讓徐人好好將養，待額上的傷勢好了，再請安也不遲。”

鄭皇貴妃心裡冷笑一聲，又故意蹙眉歎道:“對了，還有壽寧，也病了幾日。皇上令壽寧安心養病，今晚也不能來宮宴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鄭皇貴妃這是故意要膈應裴皇后啊！

羅貴人趙貴人悄然對視一眼。有徐人先例在前，們兩人如何敢明著和鄭皇貴妃作對。很快便各自垂下頭。

裴皇后目中閃過一寒芒，淡淡瞥了裝模作樣的鄭皇貴妃一眼:“皇貴妃好好伺候皇上便可，壽寧病不病的，在皇貴妃眼裡，原也沒什麼要。”

鄭皇貴妃:“……”

裴皇后端出中宮威勢，不輕不重地敲打，鄭皇貴妃隻得起告罪:“臣妾疏忽，沒能照顧好壽寧，請娘娘責罰。”

裴皇后有意等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說道:“人食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此事也怪不得你。皇貴妃平吧！”

鄭皇貴妃咽下心中惱怒憤，謝了裴皇后恩典。

裴皇后微微一笑:“時候不早了，傳膳吧！”

……

這一出好戲，眾嬪妃看在眼底，心中各有計較。

鄭皇貴妃在宮中風多年，往日就連裴皇后也退讓三分。如今，裴皇后寸步不讓，中宮之威令人心驚畏怯。鄭皇貴妃竟是屢屢吃悶虧……

看來，這后宮是真的要變天了。

裴皇后心事重重，宮宴未過半，便以“不適”為由，正大明地先離席回了寢宮。

菘藍和青黛守在寢室門外。

寢室，裴皇后攥住程錦容的手，一雙眼從上至下，又從下至上，再左右端詳。憂慮關切，溢滿了雙眸:“錦容，你沒事吧！”

明知程錦容有驚無險地過了這一關，可沒親眼看到程錦容，裴皇后便難以心安。

程錦容心頭滿是暖意，輕聲笑道:“我好端端的，連頭髮也沒一。娘娘隻管放寬心。”

裴皇后眼眶微紅，忽地將程錦容摟進懷中，哽咽著低語:“錦容，那一日我接到你的來信，得知壽寧和元思蘭聯手陷害你，心中如火燒灼燙一般。連著這幾日，寢食難安。”

“是娘沒用，娘想護著你，不令你半分委屈。可你差一點就被壽寧元思蘭所害……”

滾燙的淚水，從裴皇后的眼角落，滴落在程錦容的肩膀。

程錦容鼻間微酸，輕拍裴皇后的後背:“壽寧公主對我心生嫉恨，元思蘭不懷好意，借著壽寧公主之手來算計我。”

“不過，我已還了回去。元思蘭被我傷了胳膊，壽寧公主被皇上怒斥責罰。我安然無恙，被氣得想吐的人是壽寧公主，不是我。”

裴皇后緒稍稍平靜，松開程錦容，輕聲問道:“你和賀祈，真的意相投?”

程錦容:“……”

程錦容打定主意要將裴皇后瞞在鼓裡， 此時應該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下。可被裴皇后這般殷切又希冀地看著，不知為何，心裡竟有一淡淡的臊。

程錦容輕輕點頭:“是。”

“賀家曾張口提親，我想進宮陪伴娘娘，寫信給父親，令他拒絕所有提親之人。賀祈並未退，依舊時時牽掛於我。日久見真心，我心裡也漸漸有了他。”

這是程錦容之前想好的說辭。

裴皇后看著程錦容嫣紅的臉頰，一顆心放了下來，輕笑著歎道:“如此就好。”

不管如何，絕不願程錦容和裴璋再有所牽扯。

裴璋確實優秀出，當年的事也怪不得裴璋。可裴璋是永安侯嫡子，們母和永安侯遲早有反目仇的一日。

到那時，程錦容和裴璋終將陌路。倒不如早些斬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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