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起突然。
萬幸程錦容有隨帶藥箱的習慣。藥箱裡有常用的金針和外科醫所用的,另有救命的參丸之類。
程錦容抱著藥箱,坐在賀祈前。
賀祈一手拉著韁繩,另一手摟著程錦容的纖腰。
黑的駿馬撒開四蹄,飛馳向前。獵獵寒風拂起程錦容耳邊的發,賀祈的玄厚氅也在風中飄飛。
如果不是時間急心焦慮,此此景正是賀祈年時夢想過的那樣。摟著心的姑娘騎著駿馬。
這般疾馳顛簸,程錦容其實有些不適。不過,忍一忍也就罷了。
兩個時辰後,終於到了鄭家。
賀祈和一眾親兵倒是還好,都是騎馬騎慣了的。這樣的路程對他們而言不算什麼。
程錦容有些腰酸背痛,面上卻未流,對鄭清淮說道:“鄭夫人人在何?立刻帶我前去!”
鄭清淮有些歉然:“已經是下午了,你們這樣趕路,也沒來得及吃午飯……”
程錦容白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說這等客套話。快些帶我去看看。等為鄭夫人看診施針後,再填飽肚子也不遲。”
鄭清淮心中著實焦急,也不多寒暄客套,快步在前領路。
程錦容還是第一次來鄭家。此時無暇細看,也覺院落狹小。幾步路就到了晉寧侯夫人的屋子裡。
晉寧侯世子和另外幾個鄭氏兒郎都紅著眼眶守在床榻邊,幾個兒媳也站在一旁。屋子裡地方不大,床榻前容不下太多人,孫輩的孩子們只能站在門外。
這是預備著晉寧侯夫人隨時合眼西去。
朱啟瑄站在妯娌中間,昔日俏麗靈的臉龐,如今清瘦憔悴了不。一雙黑眸愈發沉著堅韌。
程錦容衝朱啟瑄略一點頭。
眾人見程錦容賀祈前來,神俱是一振。
腳不太便利的晉寧侯世子,上前深深作揖:“多謝程神醫前來。請程神醫救母親的命!”
程錦容淡淡道:“鄭清淮夫妻兩個留下便可,其余人都退出去吧!我看診時,不喜有太多人在一旁。”
晉寧侯世子有些遲疑。
鄭清淮已經點頭應了下來:“好,一切都聽程神醫的。”
這倒也是。這等時候,全仗著程神醫救命哪!誰敢不聽神醫的吩咐!
晉寧侯世子也不敢囉嗦,和眾人都退了出去。
晉寧侯夫人生死未卜,兒子們一個個心急如焚。兒媳們的心就淡定多了。面上當然要裝得焦慮急,心裡卻不是那麼回事。
這老不死的脾氣越來越古怪難伺候,不就發脾氣罵人。早死了也好。
不過,晉寧侯夫人一死,就沒了著鄭清淮夫妻兩個的人。有賀祈在,鄭清淮進軍營是遲早的事。要是他狠下心腸,不肯管兄弟子侄們該怎麼辦?
這麼想來,婆婆還是不能死。
隻盼著程錦容真如傳言中那麼厲害,能將一腳踏進鬼門關的婆婆救回來。
……
程錦容面凝重地坐在床榻邊,為晉寧侯夫人仔細看診。
年邁之人患卒中,確實危險。運氣好的,就如當年的杜提點。被及時救治,後續又調理得當,一兩年之後,能被人扶著下榻走數步。
運氣不好,救治不及時,或是庸醫誤人,三兩天歸西的也是常事。
晉寧侯夫人運氣不好不壞,忽然發了卒中,兒子們立刻就請了大夫過來。不過,這個大夫針灸之平平,未能及時令晉寧侯夫人恢復神智。
從晉寧侯夫人發病到現在,已經一天一夜過去了。其實,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救治時機。
鄭清淮見程錦容神沉凝,心中愈發憂慮,想張口詢問,朱啟瑄皺眉衝他使眼。
忘了表嫂剛才說過什麼了嗎?
看診時最忌諱有人在一旁發問驚擾。
鄭清淮定定心神,將到了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程錦容打開藥箱,取出針包,運針如飛。一針接著一針落在晉寧侯夫人的頭臉。明晃晃的細長金針,刺蒼老的皮裡。很快,頭臉上全是金針。
這一幕,膽小的人本不敢看。
鄭清淮心憂親娘,目不轉睛。
朱啟瑄看了幾眼,便移開了目。
說實話,賀祈對晉寧侯夫人的死活不怎麼關心。他關心的是自己的好友和嫡親的表妹。
賀祈衝朱啟瑄使了個眼。朱啟瑄略一點頭,輕輕走到了房間的角落。賀祈也邁步走了過去。
賀祈看著憔悴清瘦的表妹,頗有些心疼,低了聲音歎道:“啟瑄,你日子過得太苦了。”
昔日那個活潑俏皮可有些刁鑽的表妹,如今被生活磨得蒼老了許多。還沒三旬,眼角便有了細紋。
朱啟瑄的神頗為平靜,輕聲應道:“是苦了些。不過,我心裡不苦。夫婿一心待我,三個兒子都孝順聽話。我和他們在一,便是再苦也心甘願。”
生慣養長大的侯門嫡,如今要親手做家務。學會了下廚做飯,學會了飛針走線做,還學會了以篾條編制竹籃。
有時候,連自己也奇怪自己是怎麼撐下來的。
或許是因為,從不讓自己回頭看,也不讓自己多想。坦然承了生活的困難。所以,日子也就沒那麼難熬了。
賀祈鼻間微酸, 輕聲又堅定地說道:“放心,我不會看著你一直苦。”
朱啟瑄的反應和鄭清淮如出一轍。
激地低語:“表哥一心為我們著想,我們夫妻兩個心中都激不盡。只是,鄭家眼下形,你也都看到了。叔伯妯娌們都盯著我們,我們夫妻得表哥照拂,他們一定會粘上來。到時候一堆麻煩,我們甩不,表哥也不得清靜。”
“我和清淮早就商議過了。他不去軍營,也省了一堆麻煩。”
賀祈略一皺眉:“你們夫妻過得辛苦,你們不在乎。難道也不在意三個孩子嗎?”
朱啟瑄:“……”
一句話就擊中了朱啟瑄心裡的痛。
朱啟瑄眼眶一紅,眼底閃出了水:“表哥……”
賀祈眸一閃,低語道:“放心,我會為你們仔細謀劃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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