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璋和已經瘋了十余年的秦王是嫡親的表兄弟。

論親緣，裴思也該元衡一聲表哥。

雖是表兄妹，卻一直未曾見過面。進宮不過一個多月，平日裡連話都沒和元衡說過幾句。彼此並不悉。

元衡目看過來，裴思並未多想，頗有禮貌地衝元衡略一點頭。

元衡略有些窘迫，很快恢復如常，衝裴思微微一笑。

比起裴氏兄弟和年的賀曜，十七歲的元衡已是英俊儒雅的翩翩年。微笑時眉眼舒展，說不出的清俊人。

裴思遠比同齡的小姑娘早。不過，也沒早到有男之思的地步。很快便移開了目。

從這一日過後，每次散學之際，元衡都會主和裴思打個招呼。或是點頭示意，或是簡單地寒暄兩句。

諸如:“裴表妹在宮中過得可還適應?”

又如:“上書房裡的課業，裴表妹若有不懂之，可以問我。”

裴思也同樣回得簡短:“宮中樣樣都好。”

“太傅上課時講解仔細，能聽懂。多謝表哥關心。”

表兄妹兩個，就這麼一點一點地慢慢悉起來。

裴思平日說話不多，心思細膩敏銳。很快就察覺到了元衡在宮中的境尷尬微妙。

元衡的父親秦王是宣平帝嫡出的兄長，昔年曾做過弒殺父母的大逆不道之事。之後瘋癲十數年。元衡份雖高，在宮中卻謹言慎行，十分低調。

說起來，裴氏兄妹四人在宮中，境還不如元衡呢！

元衡好賴還有親娘秦王妃護著。他們兄妹四人，遠離父母邊，住在宮中。日子過得好不好，全憑裴太后和宣平帝的心意。

有時候看著天真單純整日樂呵呵的弟弟裴念，裴思既欣又慨。

欣的是，多思多慮，滿腹心事。弟弟什麼都不多想，日子過得倒是暢快。

慨的是，不知要在宮中住多久，才能和父母團聚。

父親裴璋去了晉地做武將，母親白也隨父親同去。一個月有一封家書送進宮中。這一日，裴思收到了親爹親娘的第二封家書。

裴璋在信中寥寥幾句，照例叮囑言行謹慎多多保重。

白不會寫，都是口述，由裴璋代筆。的信就比裴璋的信長多了。從食住行到課業，一一問得仔細。

裴思默默將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許久之後，裴思才長歎一聲，將裴念也過來看信。

裴念看完信後，眼淚汪汪地說道:“姐姐，我想爹和娘了。”

裴思憐惜地摟著弟弟，輕聲安:“我也一樣想他們。不過，爹去晉地做駐軍統領。按著朝廷規矩，本就不能帶家眷。娘跟著去也就罷了，我們姐弟住在宮中，也是太后娘娘格外開恩。”

“想想看，我們在宮中食優渥，好吃好住。邊有這麼多人伺候。每日還能進上書房讀書，有大楚朝最好的太傅教導我們讀書。”

“難道你想回裴家村，過以前的日子嗎?”

裴念很快就被哄好了，用袖子了眼淚:“姐姐說的有理。我聽姐姐的。”

長姐如母。裴思隻比弟弟大了兩歲，卻很有長姐的樣子，照顧弟弟。

裴思笑著了裴念的頭，輕聲說道:“爹娘來信的事，太后娘娘都是知道的。如果娘娘問起，你就說，我們想爹娘。不過，我們更願意住在宮裡，陪伴太后娘娘。”

裴念用力點頭。

……

不出所料，這一日傍晚去請安的時候，裴太后果然隨口問了一句:“阿思阿念，今日你爹送信來了吧！”

裴思裴念一同笑著應是。

裴太后看著姐弟兩人的目頗為溫和:“你們姐弟兩個在宮中住了一個多月，還習慣麼?”

裴思含笑應道:“回太后娘娘，我們自小在裴家村裡長大，如今進了宮，吃的穿的用的都遠勝從前。還能日日隨著太傅們讀書。現在的生活，可比往日強多了。”

裴太后讓裴家兄妹四個進宮，是抬舉提攜娘家後輩。

這份心意，他們不能辜負。

裴思的回答，頗令裴太后滿意。

裴念立刻張口附和:“娘娘，我有時候會想我爹我娘。不過，能伴在娘娘邊，我心裡高興得很。”

裴念睜著一雙黑亮澄澈的眼眸，一派赤子真。

裴太后笑了起來，目又落在微笑的裴思上。

裴思的相貌，更像親爹。尤其是那雙深幽沉靜的眼眸，像極了年時的裴璋。

這個生於裴家村的小姑娘，聰慧冷靜，懂事早。

自進宮之後，安靜言，一張口，說的必是自己聽的話。

聽太傅說，十分聰慧，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可在上課的時候，從不主回答問題，半點都不肯搶了元熙的風頭。對著梁芳等人，也容讓幾分。

和同齡的梁芳一比，裴思心思細，得多。便是年長了三歲的朱巧兒和江婉婉，也不及裴思冷靜沉穩。

裴太后的心裡驟然湧起一憐惜。

“阿思，”裴太后放聲音:“你到哀家這兒來。”

裴思略略一怔，很快笑著應下，走到裴太后邊。

裴太后出手，握住裴思的手，聲說道:“哀家讓你們進宮，是想照拂你們，也讓你們過些安逸優渥的生活。”

“以你爹的脾氣，一定叮囑你諸事謹慎。 哀家就是問了，想來你也不會承認。所以，哀家什麼也不問你。”

“哀家隻告訴你，你是哀家嫡親的侄孫。你在仁和宮裡住著，隻管直了腰桿。誰敢讓你半分閑氣，隻管告訴哀家。哀家給你撐腰。”

裴思再早，也是個十歲的小姑娘。聽到這般暖心暖肺的話，裴思鼻間滿是酸意，眼眶也紅了。

“謝謝姑祖母。”裴思哽咽著換了稱呼:“姑祖母待我這麼好，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姑祖母。”

裴念也跟著紅了眼:“阿念也好好孝敬姑祖母。”

裴太后無聲輕歎，舒展手臂，將裴思裴念一同摟懷中。

陳年舊怨，都已隨風遠去。

也早就放下了。

以後，都好好活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