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的弩矢，早在昨日下午時便已經竭盡，而可恨地的是，昨日黃昏前後，諸國聯軍在最終亦未能攻陷城池的況下，在撤離時帶走了許多己方士卒的。

倒並非是不忍心拋棄袍澤的，諸國聯軍隻不過是為了防止大梁城的魏卒趁夜出城回收出的弩矢，順便剝除死上的甲胄罷了。

想想也是，諸國聯軍的將領既不是傻子、又不是瞎子，怎麽可能沒注意到大梁城城牆上魏卒的數量？——雖說大梁城原本僅僅隻有一萬五千名魏國衛軍駐守，可這兩日登上城頭的魏卒，又何止超過數萬人？

倘若單單隻有那一萬五千名衛軍，並沒有城的遊俠、原衛國士卒以及尋常百姓協助守城，縱使大梁乃是魏國舊日的都城，恐怕也早已淪陷了。

反過來說，正是因為大梁城軍民眾誌城，才讓諸國聯軍在這座城池被掐斷了氣勢。

雖然城的工匠與自願幫忙的百姓們，毫不停歇地趕製弩矢，但始終還是無法趕得上城牆上的消耗，僅僅隻是數擊，大梁城南城牆上的魏卒們，便已用盡了手中僅有的一些弩矢。

“該死的，城的工坊為何還沒有送來弩矢？”

在南城牆上，衛軍千人將張岱咆哮道。

當即便有士卒跑到城牆側，朝著正在城準備著登上城牆作戰的新卒們大喊，他們去催促城的工坊。

但很顯然，弩矢運達的時間本來不及，僅眨眼工夫後，城外的糧募兵便再次沿著攻城長梯殺了上來。

“白刃！”

魏軍千人將張岱瞪大眼珠子大吼一聲，當即，城牆上的弩兵們紛紛丟下手中的軍弩，或拔出利劍、或直接拾起地上的長槍，用堵在牆垛旁，狠狠地朝著蜂擁湧上城頭的敵軍或刺或劈。

忽然，有一名協戰的遊俠大聲喊道：“箭襲！前方井闌車箭襲！”

魏將張岱轉頭一瞧，果然瞧見城外不遠有十幾架井闌車靠近，且井闌車上的楚軍弓弩手們，朝著這邊城牆發了箭矢。

“俯！”

張岱大吼一聲，整個人迅速下蹲，背靠著牆垛，躲過了這波箭雨，但仍有不躲避不及的魏卒以及協守民兵、遊俠，死在這波箭雨之下。

“還有可用的弩炮麽？！”

在嘈雜聲中，張岱扯著嗓子喊道。

但很可惜，南城牆上的弩炮車，早就在昨日楚軍攻上城牆時就被摧毀了——因為它對楚軍井闌車的威脅實在太大，以至於好不容易攻上城牆上的楚軍士卒，就專門挑這種戰爭兵破壞。

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後，魏將張岱心中很是氣悶。

弩矢耗盡、弩炮車又被摧毀，該如何抵擋城外楚軍的井闌車？

說實話，就連他自己也毫無應對之策。

“楚軍又攻上來了！”

一名協戰民兵大聲喊道。

『他娘的！』

張岱暗罵一聲，站起來，扭揮刀，正好劈中一名試圖從長梯攀爬上來楚軍士卒，但也不湊巧地被一枚箭矢中了手臂。

但此刻的他，卻顧不得拔劍，而在旁的魏卒與攜手的民兵、遊俠們，亦沒有空暇幫助張岱拔出箭矢，因為這片城牆上的所有人，都死死擋在城牆上，阻止一波又一波試圖攀爬上來的敵軍。

“張將軍，火油送到了。”

後，傳來一聲呼喚。

張岱轉一瞧，就看到幾名民夫正從城牆側的石階登上來，用傳遞方式，貓著腰將一個個瓦罐抱上來。

『我幾時也為將軍了？』

張岱自嘲地搖了搖頭。

事實是，自從原本負責防守這片城牆的衛軍兩千人將「嚴安」戰死之後，張岱就以千人將的份接管了這片城牆的防守，指揮此地的魏卒、民兵、遊俠——按照他魏國戰爭期間的附加軍規，他此時已自獲得兩千人將的職位。

但說實話，他一點都不為此到高興，因為戰死的原兩千人將嚴安，一直以來都對他非常照顧。

“倒油！”

張岱大吼一聲，率先舉起一個瓦罐，朝著一名正企圖沿著攻城長梯爬上來的糧募兵劈頭蓋臉地砸了下去，隻聽一聲慘，油罐砸碎在那名糧募兵的腦袋上，火油四濺，且順著長梯往下流淌。

見此，當即便有一名魏卒丟下火把，隻見眨眼工夫，那名糧募兵以及這架攻城長梯，便迅速燃燒起來，冒出許多黑煙。

倘若是正宗的火油，不至於會有這麽大的黑煙，而事實上，這也並非是真正的火油，而是城世族、百姓無償捐獻的食油以及燈油——城中兵械庫的城防用油罐，早在昨日上午就已經用盡了。

攻城長梯熊熊燃燒，冒出一團團的黑煙，然而，架不住楚軍的攻城長梯實在太多，縱使摧毀了一部分，也無法徹底阻止楚軍沿著長梯攀上城牆。

“嘭——”

一名因連日作戰而神恍惚的衛軍士卒，竟被一名楚軍士卒推倒在地。

頃刻間，就有三四名楚軍士卒衝上了城牆。

“殺死他們！”

張岱率先衝了上去，一劍劈死一名楚軍，而其餘城牆上的魏卒、遊俠，亦及時支援過來，將攻城城牆的幾名楚軍士卒盡皆殺死。

但就是這片刻的耽擱，便又有十幾名楚軍士卒攻上了城牆，這些人不求殺敵，隻是用手中的兵迫使魏卒退後，好讓後的楚軍同澤源源不斷地湧上城牆。

不得不說，城牆上的衛軍士卒實在太疲倦了，盡管竭盡全力揮舞兵，但卻仍然比不上平日裏的水軍，就連張岱這位千人將，在殺死一名尋常楚軍士卒的時候，亦費了很大的力——他簡直難以相信。

一方是力充沛的楚軍，一方是連日作戰異常疲倦的魏卒，不難猜測兩者間的白刃戰會是怎樣一副景象——更何況率先攻上城牆的那些楚軍士卒，起初並未采取攻勢，反而是采取了守勢，試圖在城牆上建立一個‘點’，方便後續的楚軍源源不斷地湧上來。

但片刻之後，待等城牆上的楚軍人數約有數十人之後，他們便立刻轉守勢為攻勢，進一步迫城牆上的魏卒。

疲倦的魏卒節節敗退，陸續被楚軍士卒殺死，但不可思議的是，每一名魏卒在深知自己即將麵臨死亡的時候，皆毫不猶豫地選擇與敵軍士卒同歸於盡。

甚至還有一名因為強壯而使張岱印象深刻的魏卒，他在被兩杆長槍刺穿腹之後，大吼著衝向對方，生生抱住對方兩名楚國士卒，與他們一同墜了城下。

而更多的魏卒，在明知必死的況下，都選擇使勁全力氣控製住一名敵軍，讓友軍——主要是後的遊俠與民兵們，他們連帶著他一同，捅穿那名楚軍的。

衛軍士卒的壯烈，極大地刺激了城牆的魏方民兵與遊俠們，使的後兩者更加悍不畏死。

“奪回來！”

千人將張岱大吼著，率領十幾名魏卒、遊俠、民兵殺向那片被楚軍控製的區域。

隻見他手持兩柄利劍，左劈右砍，悍不可擋。

然而，張岱的悍勇亦引起了城外井闌車上楚軍弩手的主意，隻見幾聲破空之響，便見張岱搖晃，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兩步。

此時再看他的前，明晃晃地著三支箭矢。

“將軍？”

周圍的魏卒、遊俠們大驚失。

隻見張岱用手腕了角的跡，非但雙目變得愈發凶狠，就連麵亦愈發猙獰恐怖。

“殺！！”

他大吼著，繼續與後的士卒一同殺向那些城上的楚軍，最終，竟生生奪回了那片區域。

然而，待等到殺死最後一名攻上城牆的楚軍士卒後，千人將張岱亦再也堅持不住，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左右魏卒連忙上前，將其翻轉過來，讓他能躺在城牆上。

隻見張岱氣若遊地命令道：“城下的新軍參戰，再……千人將石、石猛，接替此地……防……務。”

說罷，他頭顱一偏，再無了生息。

片刻之後，衛軍千人將「石猛」接到召喚，從南城牆上其他防守區域來到這邊，雙目泛紅地看著倒在地上再無生機的千人將張岱，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我乃衛軍千人將石猛，從此刻起，由我接管這段城防。”

“是！”

附近的魏卒、民兵、遊俠們，應喝一聲，旋即在石猛這位新指揮將領的指揮下，繼續對企圖攻上城牆的楚軍士卒嚴防死堵。

從始至終，魏方士卒並無毫士氣上的變化，他們依舊悍不畏死。

一個時辰後，千人將石猛戰死，由五百人將的「高乘」接過指揮。

然而僅僅三個刻辰後，高乘亦戰死，由同為五百人將的「曹棠」接過指揮。

此後，待等曹棠戰死之後，這段城牆又陸陸續續由百人將甘括、蘇細、林鈞等人接管指揮，待等到當日的下午時，這片城牆上的軍階最高的，駭然隻剩下什長（十人將）。

而在此期間，在城等待參戰的新卒，陸續登上城牆協助防守，且其中大部分人本熬不過一炷香時間就喪生。

但縱使魏方士卒戰死無數，即便衛軍高、中級將領陸續戰死，楚軍最終還是沒能攻破南城牆的這片區域。

事實上不隻是南城牆，在東城牆、西城牆、北城牆，衛軍士卒死傷慘重，他們已經不再是守衛這座城池的主力，取而代之的，乃是在戰火中迅速長的新兵、民兵，以及那些本地或來自衛國的遊俠。

待等南城牆這邊，楚軍再一次被迫後撤重整旗鼓時，楚國上將項末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戎馬半生的他，不知該如何形容這場攻城戰。

明明是諸國聯軍一方仍然占據絕對的兵力優勢，但直覺卻告訴項末，他們注定無法攻陷對麵那座城池。

除非，那座城的男兒，盡皆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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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2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