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楚水君召諸國將領在帥帳議事。
片刻之後,諸國將領陸續來到,唯獨衛國的衛鄖、衛振二人缺席,僅隻有衛邵單獨前來,這讓桓虎忍不住多看了衛邵幾眼。
桓虎能注意到的事,沒理由楚水君注意不到,是故,他問衛邵道:“衛邵將軍,我召諸位將軍商議大事,何以衛鄖、衛振兩位將軍遲遲不至?”
聽聞此言,衛邵遂解釋道:“衛鄖、衛振二人今日不幸負傷,衛某他二人在帳歇養。”
楚水君聞言皺了皺眉,略帶幾分不滿地說道:“今日貴軍並未與魏軍鋒,何以兩位將軍竟然負傷?”
衛邵不卑不地回答道:“是在撤退期間,被魏軍的異族騎兵弓弩所傷。”
聽了衛邵的話,項末、項孌、田耽幾人亦轉頭看了一眼衛邵,眼眸中閃過幾異。
不知怎得,帳的氣氛一下子就僵冷了下來,這讓魯國的將領季武有些莫名驚詫,不知究竟是什麽況。
『嘿!』
與季武的懵懂茫然不同,桓虎用拇指刮了刮角,心下暗暗到好笑。
正如桓虎所猜測的那樣,衛邵的解釋隻不過是借口而已,鄄城侯衛鄖與檀淵侯衛振並未負傷,他們隻是借機給楚水君一個下馬威而已。
至於其中原因,無非就是因為魏王趙潤率領三十萬大軍趕到大梁,這讓衛邵、衛鄖、衛振三人又重新獲得了些底氣。
當然,這並不是說這三位衛國將領已決定投靠魏國,否則,此刻就連衛邵也不會出現在楚水君的帥帳,三人領著衛**隊直接投奔大梁就完了。
真正的原因在於,此前諸國聯軍的優勢太大,以至於衛國的六萬兵力,顯得無足輕重,因此被楚水君視為可犧牲的炮灰——當時衛邵、衛鄖、衛振三人雖然心知肚明,但奈何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乖乖就範。
可今日,魏王趙潤率領三十萬大軍擊敗了諸國聯軍,雖然楚軍的損失並不嚴重,但無疑卻讓這場仗的勝負再次充滿懸念。
在這種況下,衛國的六萬軍隊,不,眼下還剩下四萬餘軍隊,其作用就一下子被放大了——這四萬兵力無論是投魏國亦或是聯軍陣營,都是一不可忽視的力量。
正是是因為這個原因,衛邵、衛鄖、衛振三人一致覺得,應當趁此機會給楚水君一個教訓,讓後者明白,應當給予他衛國必要的尊重。
是故,衛邵、衛鄖、衛振三人在合計之後,衛鄖、衛振二人故意缺席會議,給了楚水君一個下馬威,作為前一陣子楚水君視衛**隊為炮灰的報複。
而此時此刻,衛邵口中那「不幸負傷」的衛鄖、衛振二人,其實正率領衛**隊在營地蓄勢待發,倘若楚水君無法給予他們滿意的回應,甚至於,楚水君企圖先下手為強鏟除衛**隊,他們會立刻還擊,甚至於放火燒毀聯軍的聯營,轉投魏王趙潤的麾下。
不可否認,區區四萬餘衛軍,肯定不會是楚軍的對手,而衛邵、衛鄖、衛振三人也並未奢於戰勝楚軍,他們隻是想借此表明一個態度:我衛國,並非是你楚國的馬前卒!
『有意思了。』
桓虎著,冷眼旁觀這場好戲。
顯然,楚水君也明白了,一張臉頓時就沉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衛邵。
然而,前幾日在楚水君麵前唯唯諾諾的衛邵,此刻腰板卻顯得頗,直視著楚水君,毫不懼,這讓楚水君有點騎虎難下。
若換做在此之前,別說衛邵絕對不敢這麽做,就算他敢這麽做,楚水君也不會理會——縱使他一怒之下殺了衛邵,難道衛國就敢退出諸國聯軍?
可眼下況不同了,本來勝券在握的這場仗,由於今日魏王趙潤的勝利,而再次變得充滿懸念,這既讓衛邵、衛邵、衛鄖有了與楚水君談條件的底氣,也讓楚水君有些投鼠忌。
在足足半響後,楚水君這才強忍著怒氣說道:“既然衛鄖、衛振兩位將軍不幸負傷,那就另當別論……”
“多謝楚水君諒。”衛邵聞言抱了抱拳,隨即又平靜地說道:“事實上,衛某今日也有些不適,就不打攪諸位商議大事了……”
楚水君聞言心中驚怒,麵不渝地問道:“衛邵將軍,你這是什麽意思?”
隻見衛邵目視著楚水君,不不卑地說道:“我衛國與魏國,此前非但沒有恩怨,甚至還是盟國,然而楚水君卻強行迫我國共同討伐魏國……這幾日攻打大梁城,我六萬軍卒死傷近三,這也算是對聯軍有所貢獻了。此後,請恕我軍撤離,不再參合諸君與魏國的戰事……”
聽聞此言,楚水君眯了眯眼睛,麵愈發沉。
要是在此之前,倘若衛邵膽敢說出這樣的話,說不定他會先派兵滅了衛國再說,但是眼下況,他卻不敢分兵去攻打衛國,畢竟今日魏王趙潤麾下的三十萬魏軍使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魏國,並非是如此輕易就會被擊敗的國家。
倘若他此時敢分兵去攻打衛國,搞不好魏王趙潤就會立刻傾盡手中所有兵力攻打此地剩餘的聯軍,到時候,聯軍的境就會變得極其不利,甚至有可能被魏軍擊潰。
暗自吸了口氣,楚水君冷笑說道:“莫非衛邵將軍要轉投魏國不?嘿!衛邵,你別忘了,你衛軍士卒的手中,亦沾染了大梁軍民的鮮,你以為趙潤會輕饒了你衛國?正所謂開弓無有回頭箭,此番魏國若敗,你衛國可安然無憂;但倘若魏國取勝,你衛國恐怕要第一個承趙潤的報複……天底下誰人不知魏王趙潤向來是睚眥必報?你這會兒想著,晚了!”
聽了楚水君的話,衛邵淡淡一笑,忽然,他轉頭詢問帳的齊將田耽道:“田耽將軍,你怎麽看?”
『唔?』
見衛邵忽然詢問自己,田耽也是愣了一下。
他在沉思了片刻後,打圓場說道:“凡事都好商量。……田某以為,衛將軍也並非不知楚水君所講述的道理,隻是衛軍這幾日傷亡過大,衛將軍心中焦慮罷了。……衛將軍不如先坐下來,我等再商量商量,看看是否還有更好的策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隻見衛邵在聽了田耽的話後,竟點點頭說道:“既然連田將軍都這麽說,衛某姑且再留片刻。”
說罷,在他諸人詫異的目中,席就坐。
『這是什麽況?』
帳諸將都有些迷茫。
就連田耽起初也有些不解,直到他仔細一想,頓時明白過來:衛邵這是在故意向他示好啊!
不,應該說是向他齊國示好。
田耽頓時就懂了,立刻向衛邵表示善意。
在旁,桓虎看看衛邵,再看看田耽,心中亦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衛邵,是要借機投靠齊國啊。
仔細想想,桓虎覺得衛邵的這個決定確實很明智。
正如楚水君所言,若衛國此時投向魏國,確實已經有點晚了,畢竟那些衛國士卒的雙手,亦沾染了大梁魏人的鮮,以魏王趙潤的極其護短格來說,很難揭過不提。
除非衛**隊協助魏軍擊潰了諸國聯軍,在這場仗中居功至偉。否則,待等魏國擊敗了諸國聯軍,隨後騰出手來,那是肯定要製裁衛國的。
想來衛邵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是故放棄投向魏國——其實還有另外兩個理由,一來因為魏軍今日打了勝仗,此時衛軍若轉投魏軍,難免被人看輕,畢竟錦上添花遠不如雪中送炭;二來,衛邵仍然還是覺得諸國聯軍這邊的勝算較大,畢竟聯軍的兵力是魏國的數倍。
基於這種種原因,衛邵考慮到此時投奔魏國並非是最佳的策略,於是,他就轉投了齊國的陣營,希能促「齊魯衛三國聯盟」,既協助楚國征討魏國,又要對抗楚國本。
這不,田耽在領悟這層意思後,立刻就向衛邵表達了善意。
『這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桓虎暗自了。
就連他沒想到,魏王趙潤率領三十萬魏軍抵達大梁,竟會讓諸國聯軍的部出現這樣的分歧。
『……而這,是否能夠利用一下呢?』
他著下頜的胡須,若有所思。
而此時,楚水君已按捺下心中的憤怒。
雖然衛邵鬧出的這一出讓他到異常惱火,但幸虧局勢還在能控製的範圍,不至於出現楚衛兩**隊先打一場、因而被魏軍鑽了空子的地步。
隻見他在深深看了一眼衛邵後,環視帳的諸將,沉聲說道:“今日敗於魏軍,其過在我,早前田耽將軍就告誡過我,言魏王趙潤此人,他在勢強時,反而卻選擇示弱敵上鉤;唯獨在勢弱時,才會變得愈發的激進,就像今日,一口氣傾盡數十萬兵力,誓要與我軍魚死網破。可惜當時我不曾聽勸,瞻前顧後,致使錯失戰機,使我百餘萬大軍被人數遠遠於我軍的魏軍擊敗……此,誠乃畢生之恥!”
說到這裏,他深吸一口氣,又立刻說道:“雖首過在我,但餘過卻在諸位。……田耽將軍,記得戰前你曾勸我傾盡兵力與魏軍決戰,可今日之戰,貴**隊且按兵不,坐視我國項末、項孌兩位將軍麾下的兵卒與魏軍廝殺,無於衷,不知卻是何故?”
聽聞此言,田耽徐徐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平心而論,此事當然是他理虧,是他有意按兵不,楚國的軍隊去跟魏國的軍隊死磕——當然,最本的原本還是在於他當時看不到聯軍方取勝的希,認為他聯軍一方多半會被同仇敵愾的魏軍擊敗,因此,自然不會麾下的軍隊去白白送死。
但理虧歸理虧,話自然不能被楚水君說了去,於是田耽冷靜地說道:“楚水君莫怪,非是田某有意按兵不,實是當時魏軍氣勢已,我料定不能戰勝。就像楚水君您所說的,此戰之前,田某就奉勸過君侯,倘若君侯當時有魄力傾盡兵力與魏軍決戰,我大齊的兵將自當跟隨,但……”
聽聞此言,楚將項孌冷哼一聲:“料定不能戰勝?”
不得不說,今日項孌莫名其妙輸了一場仗,心中正憋著火,乍一聽田耽這句「料定不能戰勝」,倍刺耳,忍不住就諷刺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豈有料定不能戰勝的說法?田將軍怕是在為自己的過失推吧?”
田耽聞言看了一眼項孌,亦冷笑諷刺道:“素聞項孌將軍麾下昭關軍英勇擅戰,可今日卻險些被魏國一群烏合之眾擊潰,想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聽了這話,項孌頓時大怒,拍案怒道:“田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隻見田耽冷笑道:“或許田某正是看到項孌將軍麾下軍隊的潰勢,是故料定不能戰勝呢?”
“你這廝!”
項孌怒目而視,指著田耽罵道:“別以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說得好聽協助我大楚征討魏國,說到底,你無非就是希我大楚與魏國兩敗俱傷罷了,你,還有那個魯國的季武……”說到這裏,他轉頭怒視季武,慍怒罵道:“今日我大楚的軍隊殿後,你齊魯兩軍逃得比誰都快,季武,若非你貪生怕死,在魏國異族騎兵殺到時,率領兵馬倉皇逃離,我大楚的軍卒,何以會損失慘重?!”
被項孌瞪著眼睛罵了一通,季武麵有些發白,惶恐不敢言。
然而在旁,此時桓虎卻拍了拍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說道:“項孌將軍,您這話就有失偏頗了,雖我魯國的軍隊有許多戰爭兵,可在那等敗勢之下,誰敢誇口能擋住魏國的騎兵?似您這般的猛將,不也敗在了魏軍手中麽?又何況我輩?……說實話,季將軍與桓某,當時還真沒想到項孌將軍麾下的軍卒,竟然會被那些魏國民兵擊潰,嗬嗬嗬,早知如此,還不如由我來斷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