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心中的小人在跳舞。

沒有想到裴宴這麼好說話，胡編了幾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裴宴居然什麼也沒有問，就把想知道的消息告訴了。

想當初，他雖然誤會在當鋪瓷，但他發現扯著裴家的大旗威脅魯信的時候，也只是輕描淡寫地教訓了幾句。還有在鬱家老宅，被那些混混追的時候，他救了，見鬱家有人過來了，一聲不吭地就走了。可見他這個人只是外表冷漠，其實還是很願意幫人的。

不過，鬱棠覺得自己還是能理解裴宴的。

他代表的是裴家，份地位不一般，若是對誰都熱，不假，大家豈不是會一窩蜂地擁上來求他?他是幫還是不幫呢?有些人懂得恩，了裴家的恩惠會記在心裡，像他們家。可更多的人看著你輕易地就答應了幫忙，覺得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了是應該的，不反會落下很多埋怨。

前世，這種事看得可多了。

裴宴總得有些自保的手段才行。

之前鬱棠還覺得裴宴待那些敬重他的百姓太倨傲了，現在也不覺得了。

滿懷激之，忙道:“好的，好的。我都記住了。”

裴宴看著向自己那亮晶晶的眼睛，臉仿佛都發著，他覺得好像看到母親養在邊的那隻小白狗，每次見到他都會這樣充滿了信任和期待的著他……裴宴忍不住撇了撇角。

聽鬱文說的那些事，不是聰明的嗎?怎麼他說什麼就信什麼?就這眼神，鬱文看著估計也拒絕不了，難怪由著在外面跑。

裴宴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得幫著鬱文管管這小姑娘才行。

他道:“你們家是準備和吳老爺一起船隊了?定下哪支船隊沒有?準備多銀子?還是以貨?”

鬱棠聽著，要給裴宴跪了。

這可是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有打聽到的消息，聽裴宴的口氣，他對這些都很悉?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鬱棠顧不得許多，急急地道:“還沒有決定和不和吳老爺一起，只是聽說有這麼個生意。您可能不知道，我們家是做漆生意的，對這海上的生意一點也不了解。我阿兄說，得去好好打聽打聽才行。”然後很有心機地道，“也不知道我阿兄能不能打聽到些什麼?杭州城我們除了佟二掌櫃，誰也不太悉。”

想問他就問，偏偏找出這麼多的理由來！

裴宴斜睨了鬱棠一眼。

不悅之溢於言表。

鬱棠心中突地一兀，猛地想到剛才兩人的對話。

難道裴宴喜歡直來直去?

這很有可能哦！

他每天接那麼多的人，時間寶貴。如果每個人在他面前都這樣地“委婉”，他就是猜這些人的來意都得猜得禿頭。

想到這裡，鬱棠不仰頭朝裴宴的頭頂去。

裴宴的頭髮烏黑濃，而且髮很不聽話地直立著，可見頭髮又又。聽那些婆子們說，這樣的人通常脾氣都不好。以的經驗，脾氣不好的人，通常也多心底善良。

這些念頭在鬱棠的腦海裡不過是一閃而過，已憑著直覺開口道:“若是三老爺不急著回去，我想趁機請教一下三老爺，杭州城那邊，您有沒有推薦的船隊或是商家?”

海上生意，也分很多種形式。有些是直接拿著銀子去找船隊，有些則是跟著一些大商鋪，這些商鋪，通常都是以貨易貨的。

裴宴面微霽。

他的確不願意因這些小事而耽擱時間。

鬱棠能明明白白地提要求，再好不過了。

他道:“杭州城裡的那些商家自詡江南第一城，自大的很。個個都以賺朝廷帑幣為榮，海上的生意，也不過是個搭頭，隨意而為。若是你們家有意做這門生意，得去蘇州城。那邊做這生意的人很多。幾個比較大的鋪子，什麼四海綢緞莊、一品香香料鋪、景德瓷行都和寧波那邊的船隊有來往。不過，更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要是想問最近出海的船隊，等會讓你阿兄去問裴滿就是了。”

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要不是份不對，時機不對，都要給裴宴磕個頭了。

“好的，好的！”鬱棠想著裴宴幫了這麼大的忙，很狗地點頭哈腰，盼著能有個什麼事能報答裴宴一下心裡才踏實。

裴宴見乖乖教，心裡頗為舒服，又吩咐了幾句“我會跟裴滿打招呼的，你們到時候直接去找他就行了”之類的話，然後上了來接他的轎子，打道回了府。

佟大掌櫃立刻關心地走了過來，道:“你剛才都和三老爺說了些什麼?我看三老爺的臉還好的！”

鬱棠立馬把裴宴誇獎了一通，將自己向裴宴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佟大掌櫃。

佟大掌櫃非常地意外。

裴宴真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他能這樣對待鬱小姐，可見對鬱文很是尊敬，對鬱家也頗為看重。

“那就好！”佟大掌櫃怕鬱棠不知道好歹，告訴道，“三老爺小的時候就跟著老太爺行走四方，年紀輕輕又考上了庶吉士，眼見識都非同一般，他既然這麼說，你記得跟你阿兄說一聲，讓他盡快去找滿大總管。“

“我記住了！”鬱棠再三向佟大掌櫃道謝，歡天喜地回了家。

鬱遠知道鬱棠偶遇裴宴，求了裴宴指點自家的生意，高興之余不免有些惶恐，在心底暗暗給自己打了半天的氣，這才找到了裴滿。

裴滿已得了裴宴吩咐，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鬱遠對蘇、杭兩地的商家都有了個大概了解，甚至是福建和廣州那邊的船隊也都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他回家後不住地對鬱棠慨:“我從前還不服氣，憑什麼別人家能做那麼大的生意，我們家怎麼就不行?現在看來，我們家跟這些世家大族還真是隔著十萬八千裡遠呢。我也不定那麼高的目標了，這一生能想辦法讓你侄子侄們都讀書，把生意做到杭州城去，讓你侄子們能在我的肩膀上再進一步，我這一生就圓滿了。”

初生的牛犢不怕虎。

老師傅都是很膽小的。

鬱棠抿了笑，問鬱遠:“阿兄，那我們要不要和吳老爺?

鬱遠道:“不僅我們不能，也要跟吳老爺說一聲。”說到這裡，他低了嗓子，道:“這次寧波那邊的船隊，據說是為了和蘇州的四海綢緞莊打擂臺，臨時拉的班子，照裴大總管的意思，得慎重。”

四海綢緞莊?這名字在裴宴剛提起來的時候鬱棠就覺得很耳。

仔細地想了想，道:“四海綢緞莊是不是那個皇商?”

他們家有很多的分店，在杭州的分店就在裴家當鋪的旁邊，鬱棠有點印象。

前世，他們家的船隊一直是江南最好的船隊，直到江家崛起之後，他們家才敗落的，在此之前，和他們家打擂臺的商家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就是那家。”鬱遠也有印象，他點頭道，“四海綢緞莊是蘇州最大的商賈之一了。他連著組了幾次船隊，船隊都平安歸來。賺了個盆滿缽滿，惹得很多老商家都很眼紅，這才聯合起來組了這次船隊。”

“那是得跟吳老爺說一聲。”鬱棠張地道，“吳老爺待我們家不薄，幾次出手相助，我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吳老爺的銀子打了水漂。”

鬱遠也是這個意思，他出了鬱家就去了吳家。

吳老爺被他的表兄說了心，不是鬱遠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但裴宴的名頭還是讓他有所收斂，原本準備投五千兩銀子的，改投了一千兩。

他的表兄非常地不滿，可最終船隊有去無回，他的這個表兄傾家產，從此落魄下去，讓他冷汗淋淋，從此吳老爺對裴宴言聽計從，了裴宴在臨安城裡最忠心的擁躉，這是大家都沒有想到的。

鬱遠這邊，真的去了趟蘇州城，打聽海上的生意，看鬱家有沒有機會一。至於鬱棠，則請了人去打聽福建彭家的消息，再和前世自己知道的那些事一一對照，覺得李家幕後的人，多半就是彭家了。

這讓鬱棠想起一件事來。

李端因為娶了顧曦，生下的兒子之後，林氏覺得自己的這個孫子份比較顯赫了，有一次甚至想讓李端的長子和彭家的一個嫡聯姻，顧曦覺得孩子還太小，還看不出品行好壞，不是聯姻的好時機，而且還勸林氏:“彭家和裴家喝不到一個壺裡去，我們這麼做，裴家怕是會不高興。要不，我找個機會去拜訪一下裴家老安人，看看裴家的意思再說?”

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

不知道是因為顧曦拿此事做借口打消了林氏的念頭?還是裴家對這件事頗有微詞?

但有一點肯定是對的。

彭家和裴家不和。

是這個時候已經不和了?還是之後發生過什麼事有了罅隙，鬱棠卻不知道。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去問裴宴。

可裴宴會告訴嗎?

鬱棠有些猶豫。

又想起前世的那些事。

前世，一開始不也覺得自己從此以後就得在李家終老了嗎?但不服氣，不甘心，積極地去抗爭，去爭取，去謀劃，還不是從李家堂堂正正地走了出來?

什麼事都只是在心裡翻來覆去地空想而不去嘗試，那什麼也做不！

鬱棠這次依舊穿了小廝裳，去求見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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