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青團,要用艾草。可此時才二月初,艾草剛剛冒頭,草還不香。
陳氏愁得不行,點了鬱棠的額頭:“你說什麼不好,偏偏說青團。這個時候做出來的青團有什麼好吃的!”
鬱棠訕訕然地笑。
這是想到裴老太爺的孝期還沒過嗎?下意識地就說了青團。沒想到做青團還有這麼多的講究。陳氏覺得之前做的太糙,決定重新做幾籠。
但事到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
鬱棠討好地抱了母親的胳膊:“姆媽,我來幫您。”
“你還是給我一邊呆著吧!”陳氏一邊去翻看陳婆子剛剛從隔壁吳家討來的上等蓮子米,一邊氣不打一地道,“灶上的事我是不指你了,可你好歹也要花點心思。難道冬天要吃莧菜夏天要吃冬瓜盞不?”
鬱棠不敢說話,坐在旁邊的竹椅上看母親和陳婆子撿蓮子米。
“吳老爺家可真會。”陳婆子著手中個個大小一致的蓮子米,道,“我們要不要包點綠豆餡的?”
青團通常包的是蓮子餡或是紅豆餡。
青的糯米團子,咬開了是紅紅的紅豆餡或是白白的蓮子餡,看著就好吃。
有人家包綠豆餡的。
陳氏想了想,衝著鬱棠道:“你不是能的嗎?去打聽打聽,裴三老爺喜歡吃什麼餡的?要是他喜歡吃綠豆餡的,我們就一樣包一點。”
鬱棠應諾,起就出了廚房。
陳婆子道:“太太您這不是為難小姐嗎?不管裴三老爺喜歡吃什麼餡的,我們一樣包上一點就是了……”
陳氏這次是下了決心了,毫不留地打斷了陳婆子的話:“這樣,都是你們慣的。裴三老爺於我們家有恩,別說提前做幾個青團了,就是讓我親自做隻八寶鴨,我也是甘之如飴的。但有像那樣說話的嗎?只顧著一時的快,要是季節不對做不出來呢?”說到這裡,又愁起來,“這艾草不香,做不出清明時的味道,裴三老爺什麼好東西沒吃過,這要被嫌棄了可怎麼辦?還不如送些其它的什麼東西呢?”
陳婆子隻好安:“小姐這不是喜歡吃您做的青團嗎?覺得您做的青團頂頂好吃,這才下意識地就說出青團來。太太你就別再責怪小姐了,您今天都說一早上了。還好小姐孝順,一聲不響地聽著,要是換了別人,早就氣得跑了。再說了,又不是為了自己。”
陳氏不說話了。
前世,大家連裴三老爺喜歡穿什麼的服、坐什麼樣子的馬車、喝什麼樣的茶都不知道,打聽他喜歡吃什麼……這比讓去和林氏吵一架還難!
但母親的心也能理解。
要是送去裴家的東西不討裴宴的喜歡,馬屁拍在馬上,弄巧拙了就更麻煩了。
唉!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鬼使神差地說出送青團。
不過,他還在孝期,綠豆餡什麼的,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鬱棠在院子裡溜達了一圈,在廚房外面探頭探腦地看,見母親的怒火應該是散了,這才嬉笑著進了廚房,道:“姆媽,花越多越說明我們家的青團做得好。你看還有什麼餡,都可以做一點。送糕點不是講究四、八嗎?我們可以湊四個或是八個餡嘛!”
陳氏都懶得和說話了,吩咐陳婆子:“從明天起,讓小姐到灶上來幫忙。”
鬱棠嚇得魂飛魄散,一面跑一面道:“姆媽,阿爹罰我寫的一萬個大字我還沒有寫完呢!等我把字寫完了再來領罰。”
陳氏看著兒的背影,想到從小惹的那些禍事,忍不住抿了笑。還真如鬱棠所說的,湊了蓮子、紅豆、綠豆、芝麻四個餡的青團請鬱博幫著送去了裴府。
裴宴這兩天忙得腳不沾地,不是陪這個就是陪那個,偏偏宋四老爺還見針地找他:“別人家怎麼有我們兩家知知底,要說合作,當然是我們兩家合作最好了。要是你實在不想管事,就再找一家好了。我們兩家來管事,你坐著分紅,你看怎麼樣?”
說來說去,還是想他做擔保人。
他這個時候不由就想起鬱家來。
特別是鬱小姐。
他都替他們家心的時候,卻仍舊能保持清明,知道自己能吃幾碗飯,能做什麼事。
給鬱家一些時間,他們家肯定能興旺起來。
裴宴打發宋四老爺:“這幾天那些來參加競拍的都陸陸續續住了進來,你又不是不認識,一個個去談唄!我在中間幫著牽線算是怎麼一回事?別人還以為我別有用心呢!”
宋四老爺很早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小表弟有本事,想辦的事就沒有辦不的,任由他怎麼打發都不走:“認識是認識,卻沒在一起做過生意,心裡總歸是不踏實,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你怎麼著也要幫我出出主意。”
兩人正拉扯不清,鬱家的青團送到了。
裴宴借機回了自己的書房,對送過來的青團也就生出幾分好奇之心。等打開一看,居然還有綠豆餡的,他心裡頓時一暖。
記得他還在孝期的,果然也就只有鬱家,只有鬱家的小姐了。
雖說這子上竄下跳的頗為功利,卻功利的讓人心生好,這也是樁本事了。
他吃了個青團。
味道很一般。
但他還是了裴滿過來問:“鬱小姐這段時間都在幹什麼呢?”
裴滿有些傻眼。
他是裴家的大總管,每天要盯的事不知凡己,何況那鬱小姐還是個子,他就是關注鬱家,也應該關注鬱老爺才是啊!
但東家問話他答不出來,就是他的不對。
“我這就讓人去問!”裴滿立刻道。
裴宴也不一定是非得知道,點了點頭,又吃了個青團,問裴滿,“鬱家送了幾匣子青團過來的?其它的拿去老安人那裡,”他想了想,又加了句“長房和二老爺那裡也都送過去嘗嘗鮮。”
裴滿應聲而去。
裴宴躺在搖椅上看閑書。
胡興和鬱文則、鬱遠風塵仆仆地進了城。
“麻煩您兩天了,”鬱文真誠地邀請胡興,“我已經讓阿苕提前給家裡報信了,家裡肯定準備好了酒菜,我請您喝兩盅。”
胡興這兩天和鬱文、鬱遠去看了那片山林,都走酸了。他因此沒有拒絕:“行啊!那就打擾了!”
“看您說的哪裡話!”三個人客氣著,回了青竹巷。
陳氏果然早就備好了酒菜,胡興和鬱氏叔侄圍坐在四方桌前,一面喝酒,一面說著鬱家的那片山林:“也不知道是誰給你們家小姐出的這主意,沙棘不是不可以種,可那本也太高了。但若是種核桃之類的,沙土多,只怕結出來的果子不怎麼好吃。倒是可以種花生什麼的。不過花生一直賣不出價來。這事我也不好拿主意,最終還是得你們家自己決定到底怎麼辦?”
鬱文嘿嘿地笑,覺得解鈴還需系鈴人,對鬱遠道:“你去把這話告訴你妹妹,看你妹妹怎麼說。”
鬱遠就了個空去見了鬱棠。
鬱棠正在等消息,聞言有些哭笑不得。
前世今生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這段時間也沒閑著,讓人去打聽了餞的買種地賺錢。
但也賺不了大錢。
對鬱遠道:“你跟阿爹說,這件事先容我再想想。”
鬱遠也是一頭熱地鑽了進來,此時也覺得應該緩一緩。
他出去跟鬱文說了,鬱文也就不忙著做決定了,倒是敞開懷和胡興喝了頓酒,把胡興給喝服了,到最後對著鬱文一口一聲鬱老爺的,恭敬得很。
鬱文也喝得有些多,站都站不穩了。
鬱遠隻好把胡興送了回去。
結果去的時候遇到了裴滿。
裴滿是知道胡興去做什麼的了,想到之前裴宴問他的話,他不問鬱遠:“山林的事還順利嗎?”
“不怎麼順利。”之前鬱遠還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味道,現在知道生意場上的事越多,就越發慎重起來,他笑道,“若是大總管那邊有什麼好主意,不妨直接跟我說。”
“行啊!”裴滿爽快地應了。
鬱棠就和鬱遠商量:“要不,我們種花生?我知道有一種花生,非常好吃。我這段時間反正沒什麼事,讓陳婆子幫我做些出來你們嘗嘗看行不行!”
反正現在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了。
鬱遠同意了。
鬱棠就拉了陳婆子和雙桃在家裡做花生。
陳氏在旁邊看著道:“這得用幾斤花生?”
也是哦!
鬱棠有些沮喪, 想去弄清楚裴宴前世為什麼要做餞的心越發地急切了。只是這個時候裴宴在忙著拍賣的事,不好意思登門。
那他們家的山林到底種什麼好呢?
鬱棠想著做出來的這些花生不能浪費了,就裝了一匣子送去了裴府,剩下的,送了鄉鄰和朋友之後,準備留著等鬱遠娶媳婦的時候用。
轉眼間就到了三月,鬱棠就算沒有出門,也聽出門買菜的陳婆子說起臨安城裡陌生的面孔越來越多了:“還都是些豪門大戶的樣子。聽說吳老爺在城東的那個小宅子都借了出去。也不知道臨安城出了什麼事?”
鬱棠也好,陳氏也好,全當沒有聽見。
李端卻覺非常地不安。
沒等正月十七收燈,林覺就帶著那幅《松溪釣圖》回了福建。
他之前還以為林覺找來的師傅把中間破損的那一小塊給修複好了,前幾天才知道,原來林覺為了趕時間,只是讓師傅估著把中間破損的地方添了幾筆。
也不知道添的這幾筆要不要?
裴家好像有什麼事,偏偏他們這些臨安本地的鄉紳世家卻全都不知。
他有種不好的覺。
好像有什麼重要的大事要發生,他們家卻被排斥在了裴家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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