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跟著阿茗進了涼亭才有點明白裴宴為什麼會在這裡見。

八角涼亭，簷角高翹，灰頂紅柱，因建在山凹中，一面靠山，三面臨湖，風吹不到涼亭裡來，可涼亭外的山上卻楓葉如火，涼亭下的湖面則水清如鏡，坐在涼亭的貴妃榻上，湖山盡收眼底，讓人神清氣爽，頓生愜意。

可真是會啊！

鬱棠在心裡腹誹著，著手邊茶幾上水晶盤裡擺放的黃燦燦的秋梨、紫豔豔的葡萄、紅彤彤的蘋果，尋思不知道裴宴什麼時候來，有沒有機會吃完一個梨子……裴宴就出現在了涼亭裡。

“見過我母親了?”他皺著眉頭走了進來，連個寒暄都沒有，聲音顯得有幾分不耐煩地問著，隨後毫不客氣地坐在了貴妃榻對面的禪椅上。

他們有這麼嗎?

雖然兩世為人，鬱棠相比比前世的自己膽子大了很多，但男子也隻親昵地接近過父兄，裴宴的模樣雖然隨意，但子對男子天生的警戒讓鬱棠立刻坐直了子，眼睛也盯向了裴宴，心裡卻很是忐忑。

他要是了鞋盤膝坐在禪椅上，是當沒看見呢?還是斥責他幾句呢?

但很快就松了口氣。

禪椅雖然應該盤膝而坐，裴宴顯然然沒有這打算，他端端正正，像坐太師椅一樣正襟坐在了禪椅上，還拒絕了阿茗端過去的瓜果，而是吩咐阿茗:“給我煨一盅濃茶過來。”

這是累了?

鬱棠不由仔細地打量他。

這才發現他眼裡有。

鬱棠不有些擔心，道:“您有什麼事讓阿茗給我帶個話就是了。”

不一定要親自見。

他幫良多，把他當恩人看待，他有什麼事用得上，是很願意幫忙的。

裴宴搖了搖頭，道:“這幾天在盤帳，全是些糊塗帳。”話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

可能是覺和說這些不適合。

鬱棠在心裡想著。

裴宴果然很快就轉移了話題，道:“我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偏生我母親……心一直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讓老人家開懷，想著從前我表姐沒出閣之前，常過來小住，陪著我母親買這買那的，有時候還一起去山裡寺廟小住，就想到了鬱小姐。想請你這段時間多過來走走……”他說著，角抿了抿，顯得有些嚴肅，卻也出幾分很苦惱的樣子，“算是幫我一個忙，讓我母親高興高興。我也知道鬱小姐很忙，若是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隻管說。就當是我們互換其責好了。”

還有這種說法?

鬱棠睜大了眼睛。

很好奇裴宴那位出了閣的表姐是誰，陪著老安人買買買，玩玩玩，想想就覺得羨慕。

不過，既然是裴家的表小姐，家世肯定也很顯赫，平日裡說不定就靠著買和玩打發日子，和不一樣。

不過，也看出來了，裴宴估計是想孝順母親，可是既沒有時間又沒有辦法相伴，所以才想出了這個點子。

互換其責倒不必，能夠幫得上裴宴，還是很高興的。況且裴宴已經幫們家太多次了。不管忙還是不忙，都會空過來，直到老安人慢慢地從喪偶之痛裡走出來之後，想必就不需要長時間的陪伴了。

“三老爺別這麼說。”鬱棠真誠地道，“我在家裡也不過是吃吃喝喝，沒什麼要的。老安人這邊，只要老人家需要我，我一定義不容辭。”

裴宴聽著輕哼了一聲，道:“我借你的那幾本書，你可看懂了?”

鬱棠臉上火辣辣地，聲音也低了幾分:“沒，沒有，還沒有看完。”

沒有看完也是因為看不懂，看得很艱難。雖說把王四過來幾回，王四也告訴了一些淺顯的耕種知識。但秋天來了，那幾株沙棘樹能不能順利地度過這個冬天還不知道，王四需要把更多的力放在那些樹苗上，總不能三天兩頭地把王四進城來。

裴宴拿了顆蘋果給。

鬱棠茫然地接過蘋果。

裴宴挑著眉道:“嘗嘗！”

鬱棠不解地咬了一口蘋果。

然後滿臉困地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紅果子。

接著，聽到裴宴的嗤笑:“還行。不知道茶是什麼味道，好歹還能吃出果子是什麼味道。”

這不是辱人嗎?

鬱棠怒目以對。

裴宴不以為然，道:“這是沙果。我們家田莊裡種的。”

沙果知道的。

可都是小小的。

什麼時候長得和蘋果一樣大了。

鬱棠著裴宴。

難道是他們家又種出來的新品種?

裴宴難得地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是我們家種出來的新品種。和蘋果一樣大，卻比蘋果結得多，得快，賣得也便宜，還上市早。”

裴家肯定有個非常懂種果樹的師傅。

鬱棠眼紅得都快滴了。

裴宴卻朝俯，低聲道:“要不要互換其責?嗯！”

鬱棠嚇了一大跳。

裴宴低聲音的時候是這樣的嗓音嗎?

醇厚，私、旖旎，如悅耳的胡琴，卻又像羽，輕輕地拂過的口，讓的心如急鼓，咚咚咚地聲聲震耳，再也聽不見周遭的其它聲音。

等回過神來，耳邊是裴宴含著幾分喜悅的聲音:“那就這麼說定了。我讓胡興帶著人去幫你看著那片山林，不僅讓你的那幾株沙棘樹安然過冬，還幫你種幾株沙果樹，幫你把餞鋪子開起來。你沒事的時候呢，就多往我們家跑跑，也不用拘著隻陪我母親做絹花做裳，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隻管帶進府來。我母親是只要沒有見過的東西都喜歡觀察一二，你把握住這一點就行了。”

“啊！”鬱棠呆呆地著裴宴。

什麼時候答應他了?！

裴宴卻已經愉悅地站了起來，道:“這幾天七八糟地，總算有件順心的事了！我那邊還忙著，先走了。你要是沒事，就在這裡吃吃果子，歇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告訴阿茗一聲，他會幫你安排轎子的。”

“不是！”鬱棠忙站了起來，慌張地道，“我什麼時候答應您了?”

裴宴不悅地道:“你剛才不是一直點頭嗎?怎麼?點頭不算嗎?”

點頭了嗎?

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鬱棠表有些呆滯。

裴宴不由分說地道:“做人怎麼可以言而無信?！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我要回帳房了。阿茗，你就在這兒候著。”說罷，也不管鬱棠是什麼表，抬腳就大步出了涼亭。

鬱棠傻了眼，著裴宴很快就消失在幽徑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走出了涼亭視線之外的裴宴卻抑製不住，角高高地翹了起來。

他之前還覺得鬱小姐機敏善變，是個十分伶俐卻又擅長審時度勢的，沒想到，把繞到圈子裡去之後，居然有點傻呼呼地，他說什麼都點頭。

這樣的鬱小姐……還可的。

可見千人千面，鬱小姐也不是總那麼強勢。

裴宴滿意地回到帳房，把胡興了過來，吩咐他:“帶了定師傅，幫鬱小姐把那個山林給弄明白了，別總是沒什麼收。“

胡興恭敬地應了。出了帳房的門卻覺得腮幫子疼。

那山林他又不是沒去看過，怎麼樣才算是弄明白啊?“別總是沒什麼收”，可就算是種好了，又能有幾個收?既然這麼關心那山林有沒有收益，隨便拉個鋪子的收撥給鬱家不就是了！

想到這裡，胡興心中一，起下來。

三老爺不會就是這個意思吧?

要不然一個小小的山林，怎麼讓他堂堂裴府的三總管去盯著呢?

他想到鬱小姐前幾天進府得了老安人的青睞。

三老爺，不會是看上鬱小姐了吧?

念頭一起，胡興立刻站不住了。

要真是這樣，以裴家的顯赫，三老爺的份，鬱小姐肯定不能做正妻。

可如果是個妾室，他這個時候結好了，等到三老爺的正房太太進了門，他豈不是尷尬?

那，他該怎麼辦好呢?

一時間向來機靈無比的胡總管陷了進退兩難的境地裡。

鬱棠是個家的人，沒什麼事了，哪裡還有心呆在裴府一個人看什麼湖山，吃會兒瓜果點心?

裴宴前腳出了涼亭，後腳就回了家。

陳氏早在家裡翹首以盼。

鬱棠回家就被拉到了室說話:“怎麼樣?老安人還喜歡嗎?有沒有說讓你再去家裡做客?”

“喜歡的。 ”鬱棠一面笑著更，一面把去裴府見老安人的過程講給母親聽。不過在說到裴宴的時候，只是簡略地說了說裴宴讓去見老安人的目的。

陳氏聽後很是欣，道:“大家都說二老爺孝順，我看三老爺也很孝順。不然也不會讓你時常進府去陪老安人了。裴家對我們家有大恩，我們其他事上也幫不了裴家什麼忙，既然老安人瞧得上你，你就聽三老爺的，常去裴府走走。等以後老太爺除了服，三老爺了親就好了。”

裴宴了親，承歡膝下的自然就是裴宴的妻子了。

鬱棠也就可以功退了。

鬱棠連連點頭，心裡卻不由想著裴宴會娶個怎樣的妻子?是格溫順、溫可親還是明能乾、明人……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想像不出有人站在裴宴邊時的景象。

可惜，前世不知道裴宴親了沒有。如果提前知道，說不定還能悄悄地跑去看看裴宴的太太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