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娘掀了騾車的簾子和宋家的婆子說著話，後面的騾車上，陳氏悄悄地開了一道簾朝外張。等回過頭來的時候，不由對鬱棠道:“宋家的馬車真是豪華！”

鬱棠有些意外。

母親雖然只是個窮秀才的兒，卻從小跟著外祖父讀書，對錢財並不是十分地看重，怎麼今天突然有了這樣的慨。

鬱棠也好奇地了一道簾朝外。

宋家的馬車真的是太豪華了。

嶄新的青綢夾棉的簾子，馬車的四角包著鎏金祥雲紋的包角，掛著薄如紙的牛皮宮燈，綴著長長的纓絡，拉車的馬更是清一的棗紅馬，護送隨從則全穿著鸚哥綠的綢布短褐，三十幾輛馬車一字排開，把路都給堵上了。

不僅如此，鬱棠還發現其中兩輛馬車格外地與眾不同，其中一輛不過是比其它的馬車高大寬敞一些，另一輛馬車卻在車簾和車窗上都繡著白仙鶴祥雲紋的圖樣，圖樣上還釘著各的寶石，在下閃閃發。

再看裴家，全是低調的靚藍，除了騾車的車架看著比較結實，與他們臨安普通人家的車架也沒有什麼不同。

宋家果然是財大氣！

宋家的家風也更傾向於樂。

難怪前世的宋家會敗落。

鬱棠想著，關了車窗，對母親道:“等會兒在廂房安頓下來後，得去問問計大娘什麼時候去給老安人請安才好。”

裴老安人看著年輕，實際上已經不年輕了，這一路勞頓，萬一宋家的人立刻就來拜訪裴老安人，他們是不是等裴老安人休息好了再過去問安。

陳氏點頭，笑著吩咐陳婆子:“到時候你帶點兒點心過去。”

陳婆子也看到了宋家的煊赫，心中生怯，道:“還是讓雙桃過去吧！雙桃跟著小姐常在裴府走，懂規矩。我要是出了錯，可不得丟小姐的臉！”

陳氏想想也有道理，吩咐完了雙桃，忍不住打趣陳婆子:“還有你怕的時候?！”

陳婆子嘿嘿地笑，道:“我這不是見識嗎?”

五小姐在旁邊捂著笑。

不一會兒，騾車就在院落裡停了下來。

陳婆子先下了騾車，四張了半晌，這才對下了騾車的陳氏、鬱棠等人悄聲道:“宋家讓裴家先走——我看見宋家的馬車還在山門口等著呢！”

可見裴宴說宋家有事求著裴家，因而對裴家諸多禮讓是有道理的。

鬱棠笑了笑。

二太太邊的金婆子快步走了過來，給陳氏和鬱棠行過禮後笑道:“二太太讓我來接了五小姐過去，讓五小姐呆在房裡別跑。福安彭家的人也跟著宋家一道過來了，彭家的小子多，老安人怕有那不懂事的衝撞了小姐太太們，就算是他們家來賠禮道歉，可人也已經了驚嚇，不劃算。”

陳氏嚇了一大跳。

老安人言下之意，是指責彭家的人沒規矩?

連聲應了。

五小姐也只能依依不舍地和鬱棠告辭。

等到鬱家的人進了廂房，陳婆子幾個開始布置廂房，陳氏則拉了鬱棠的手道:“那個彭家，是不是很霸道?”

鬱棠想到前世李家對彭家的卑躬屈膝，就把彭家的來頭告訴了陳氏，並道:“總之，這家人能不接就盡量不要接了。”

陳氏頷首，一時又覺得跟著裴家來昭明寺聽講經會不知道是對是錯。

只是沒等到們去找計大娘，計大娘卻先過來了，後跟著幾個小丫鬟，手裡或捧著果盤或捧著匣子。笑著拉了陳氏的手:“太太不要見怪。那宋家和彭家的大太太一起去給老安人問安，老安人怕你們等得急了，特意吩咐我拿些瓜果點心來給太太和小姐打發時間。今天大家就各自歇了，明天用了早膳大家再坐在一塊兒說說話，正好聽昭明寺的師傅說說這幾天都有些什麼安排?看能不能提前和南林寺那邊的高僧見上一面，給幾位小姐祈祈福。”

陳氏聽了喜出外。

覺得鬱棠的婚事一直都不怎麼順利，如果能得到高僧的祈福，鬱棠肯定會很快時來運轉的。

“替我謝謝老安人。”陳氏說得誠心實意，“我還識得幾個字，講經會也還沒有開始，我趁著這機會給老安人抄兩頁佛經好了。”

這是陳氏的心意，計大娘無權置喙，道:“難得您有心，我去跟老安人說一聲。”又問鬱棠:“不是說會送兩個匣子過來裝經書的嗎?那匣子什麼時候能送到?”

鬱棠不好意思地道:“要先給三老爺看看才！”

計大娘笑道:“原來如此。我就說，怎麼你們家的匣子還沒有到呢！這事落在了我們三老爺手裡，恐怕還有折騰的時候。不過，我們三老爺的眼也是真好，但凡他能看上眼的，別人就沒有不說好的。”

“正是這個道理。”鬱棠笑道，“這事我們也就急都急不來了。”

陳氏這才知道裴老安人在鬱家的鋪子裡訂了兩個匣子。

送走了計大娘，仔細地問起這件事來。

鬱棠又摘了要的和母親說了說，陳婆子那邊也就打掃得差不多了。

母倆梳洗了一番，吃過廟裡送來的齋飯，睡了個午覺。

們再醒過來的時候，一明兩暗帶個退步的廂房都已經布置好了。陳氏住了東邊，鬱棠住了西邊，陳婆子和雙桃住了後面的退步。牆上掛著的是鬱棠悉的中堂，桌上擺著的是們從家裡帶過來的茶盞，就連長案上花觚裡的花，也是應季的火紅石榴。

陳婆子還笑著指了那石榴花道:“剛剛二太太讓人送過來的。”

陳氏滿意地直笑，拉了鬱棠的手道:“難怪你能在裴家一住就是那麼多日子，裴家待客真是讓人賓至如歸。”

鬱棠抿了笑。

和母親用過晚膳之後，就一起在廂房後面的小院子裡散步。

們遇到了同來這兒散步的楊家眷。

楊家來的據說是楊公子的三嬸娘，大家稱為三太太。三十出頭的模樣，五端正，相貌秀麗，飾樸素卻氣質不凡。徐小姐虛扶著三太太，言辭間說不出的恭敬。

陳氏和鬱棠不免要和們寒暄幾句。

徐小姐一直低眉順目的，和鬱棠第一天見到的時候截然不同。

鬱棠不由打量了徐小姐幾眼。

徐小姐則空朝著鬱棠使了個飛眼。

這姑娘，可真活潑！

不知道楊家三太太有什麼與眾不同的，能鎮住這位徐小姐?

鬱棠仔細觀察著楊三太太。

楊三太太說話不不慢地，還有些幽默風趣，陳氏說什麼都能接得住不說，還能照顧陳氏的緒，一直圍繞著陳氏興趣的話題在說。

鬱棠也打起了神，聽著兩位長輩說話。

寺裡的小沙彌們來點燈。

大家就各自回了廂房。

鬱棠和母親一起泡腳的時候尋思著要不要提醒母親幾句，又覺得裴家的況複雜，有時候未知未覺反而是好事，遂改變了主意，只和母親說些近日裡鄉鄰和家裡發生的軼事。

母倆說說笑笑，了腳準備去睡覺，雙桃抱著兩個匣子走了進來，道:“阿茗送過來的，說是給裴老安人的。您看，這怎麼辦?”

裴老安人等著匣子裝經書，雙桃這是在請鬱棠示下，是連夜送過去，還是另做安排。

鬱棠略一思忖，道:“既然是阿茗送過來的，可見這兩個匣子三老爺也覺得可以用，他卻派人送到我們這裡，顯然是要讓我們拿去給裴老安人的。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們去給老安人問安的時候帶過去好了。”然後讓雙桃把兩個匣子拿給看看。

兩個匣子一個是青竹圖樣，一個是梅花圖樣，都線條明快，層次分明，看著富麗堂皇，繁花似錦，在燈籠罩下更是炫目不已。

鬱棠被驚豔到了。

陳氏驚訝之余上前細細地挲著兩個匣子，愕然地問:“這真是我們家做出來的?”

雙桃不知道，遲疑道:“阿茗說是我們家做的。”

“真好！真好！”陳氏讚著，眼眶微。

就是這不懂行的人都看得出這兩個匣子做得有多好。

“阿茗還在外面嗎?”陳氏問，“人家半夜三更地跑過來，阿棠，你賞幾個銀錁子給別人。”

這次來參加昭明寺講經會，鬱文照著鬱棠從裴府得的銀錁子也打了一小袋子。

鬱棠想想，還真沒有賞過阿茗。

“那你就拿幾個銀錁子給他。”對雙桃道，“就說是太太給的。”

雙桃應聲而去。

陳氏嗔怪:“這是給你做臉呢， 你推什麼?”

鬱棠呵呵地笑，道:“我已經這樣說了，您就別管了。”然後轉移話題，說起了匣子的事。

陳氏這才知道原來家裡能做出這樣的匣子來都是裴宴的功勞。

反覆地叮囑鬱棠:“那你就對老安人孝敬一些。人家也不圖你什麼，而且也圖不到你什麼，不過是想你能討老安人的喜歡，博老安人一笑而已。”

鬱棠不住地應“好”，“好不容易才催著陳氏去歇了，雙桃卻又端了碗冰糖燕窩進來。

鬱棠奇道:“這又是誰送的?“

那燕窩是用霽紅瓷的燉盅裝的，而霽紅瓷向來是貢品，不可能是陳婆子燉的，況且們也沒有帶燕窩過來。

雙桃笑嘻嘻地道:“是阿茗剛又送過來的。說是三老爺知道您和太太還沒有歇下，特意讓他送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