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昶這麼看他是什麼意思?
是知道了彭家有人一直在接三皇子,幫三皇子辦事,所以懷疑這二十萬兩銀子是他們彭家的手筆?
這鍋他們彭家可不背!
彭大老爺重重地咳了一聲,沉著臉道:“武大老爺和陶舉人說的都對。二十萬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在座的不管是誰家拿出來都有些吃力,而且是怎麼運到京城裡去的,也是個謎。若是孫大人查到了什麼,還請顧大人明言。大家現在都坐在同一條船上,翻了船,對誰都沒有好。如宋四老爺說的那樣,時間迫,也不是客氣寒暄的時候,大家還是有什麼話說什麼話吧!”
顧昶一直懷疑彭家。
因為只有彭家才有這個財力和力,可此時看彭大老爺的樣子,他又覺得自己有些想當然了。二十萬兩的銀子雖然多,但在座諸位還真的都能拿出來。
主要是怎麼運進京城的。
如果不是武家,不是彭家,那是誰家呢?
孫皋查得清清楚楚,這銀子就是從蘇州的大運河進的京。
宋家沒這麼大方,裴家沒這等手段。
那到底是誰呢?
顧昶很頭痛。
他乾脆道:“三皇子的事,我只要個結果。至於大家怎麼想,我年紀輕,比不得諸位大風大浪裡來來去去的,一時也沒有什麼好主意。魏三福也和我想是同樣的想法。我們準備在這裡呆到端午節過後,若是端午節過後還沒有什麼消息,那我們就只能查到什麼報什麼了。”
到時候江南的世家一個也別想落下。
特別是宋家。
他們家既有船,又有錢。
宋四老爺的冷汗止不住地冒出來。
他騰地就站了起來,朝著在座的諸人拱手行禮,嘶聲道:“諸位哥哥們,還請救我們宋家一命,這可是誅九族的事啊!”
江南世家之間的關系盤錯節,誅九族倒不至於,可宋家倒了,怕是家家戶戶都要牽連的。
彭大老爺和陶清都沒有說話。
他們雖然也屬於南邊,可他們是閩粵,是可以置事外的。
顧昶卻記著彭家的霸道,怎麼會輕易地就放過彭家呢?
他淡淡地道:“這銀子不是走河道就是走海運,大家還是好好地想想讓我怎麼差吧!我呢,也只能幫大家到這裡了,再多的,我也沒這個能力了。”
彭大老爺就輕輕地瞥了顧昶一眼,又重新半闔上了眼睛。
有宋家頂在前頭,他並不怕這件事。
陶清一直看不慣彭家獨善其,見狀略一思索,問顧昶:“若真的查明這件事與江南世家有關,市舶司……”
顧昶不由在心裡給陶清豎了個大拇指,暗想,難怪陶家能在陶清手裡這麼快就崛起,陶清果然能力卓越,一句話就把彭家給拖下了水。
他道:“江南世家輒就能送三皇子二十萬兩銀子,可見江南世家的富庶。皇上前些日子剛剛重修了西苑,帑幣告急,正著戶部想辦法呢!孫大人之前還在抱怨,錦衛、東西廠的人越來越職了,刺殺二皇子這麼大的事居然都沒能查清楚,到底是沒把二皇子當回事?還是怕得罪了兩位皇子,在中間和稀泥?畢竟事都過去兩年了,且這麼大的事,查的時候還遮遮掩掩的,好多朝臣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言下之意,說不定皇上準備拿這件事向江南世家勒索銀子。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為何又派了王七保出京。
王七保那可是能隨意進出皇上寢宮而不用通報的人。
在座的諸位面面相覷,只有裴宴,低垂著眼瞼看不出表。
陶清向來覺得裴宴多智近妖,見他這個樣子心裡反而平靜下來。
若是皇上想向江南世家勒索銀子,那閩粵世家也別想躲過,他跟在裴家後就行——裴家捐錢他也捐錢,裴家不捐他們家也不捐,前提就是他們跟著裴家不掉隊。
他有點後悔。
陶家應該早點和裴家聯姻的。
不能嫁個姑娘進去,娶個媳婦進來也不錯。
何況裴家姑娘,因而特別地重視姑娘家。
他們家現在沒有定親的也就是四小姐和五小姐了。
五小姐是裴宴胞兄的兒,他們陶家得找個能讀書的才行。
二弟家的長子或他們家的老三?
陶清在心裡琢磨著。
大家各有想法,廳堂漸漸變得落針可聞。
外面的歡笑聲和說話聲傳了過來,讓廳堂顯得更加靜謐,卻也讓他們想起外面的事來。
裴宴招了阿茗問話:“你讓人看好了,別讓人衝撞了眷。昭明寺的講經會,可是我們裴家主辦的。”
這句話一大清早裴宴就已經說過一遍了。
阿茗忙道:“三老爺您放心,外面的人就算是有名帖也不能進東邊的禪房,宋家、彭家的幾位爺我們派了認識他們的在門口當值,不會讓他們走的。”
昭明寺的禪房大部分都被裴家包下來了,特別東邊的禪房,歇息的都是眷。
裴宴點頭,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
昨天和鬱棠不歡而散,他當然知道是個沒心沒肺的,再大的事最多也就歇一晚就忘了,就像從前一樣,扯著裴家的大旗狐假虎威被他逮住了,再見面都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今天也應該是高高興興地和他的幾個侄一起在逛昭明寺吧?
念頭閃過,他又問阿茗:“衛家和吳家的人上山了嗎?”
雖說明天才是講經會,但按理衛家和吳家的人應該會派人提前來打掃和布置給他們落腳的廂房,派人守在那裡。
這件事阿茗還真不知道。
他微微一愣,立刻道:“我這就去問清楚了。”
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等他打聽清楚回來的時候,大廳裡不知道又為什麼爭了起來,裴宴則和陶清附耳說著什麼。
他想了想,還是輕手輕腳地走到了裴宴的邊,卻聽見裴宴正對陶清道著:“你也別聽顧朝危言聳聽。什麼事都是有法子解決的。既然皇上缺錢,我們未嘗不能用錢來解決這件事。王七保那裡,我還能說得上話。殷明遠既然讓他媳婦給我帶信,要吃糖醋魚、東坡,我們不得要走趟蘇州。要是淮安那邊的事很急迫,你就先去淮安,我一個人去蘇州好了。”
說話的時候可能覺到阿茗過來了,他抬起頭,立刻就轉移了話題,問阿茗:“兩家人都到了嗎?”
陶清還以為他有什麼要的事,在旁邊等著。
阿茗張地咽了口口水,這才低聲道:“來了!正在打掃廂房,見我過去問,謝了您,還賞了兩個封紅。”
裴宴擺了擺手,一副這是小事的樣子,繼續道:“他們有沒有去給鬱太太問安?”
阿茗道:“去了。說是鬱太太和鬱小姐都在抄佛經,鬱太太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就端茶送了客。他們準備等會打掃完了再去給鬱太太問個安。”
“沒有出去玩嗎?”裴宴皺著眉,臉繃得的,仿佛六月的天氣,隨時都會下雨似的。
明天就是講經會,聞風而來的小販已經在昭明寺外面擺上了攤,甚至還有玩雜耍的。
阿茗頭不知。
沒有出去玩?
是指鬱太太嗎?
鬱太太一看就是個嫻靜溫良的,怎麼可能像個小姑娘似的跑出去玩。
但當著陶清,他要是問出這樣的話來,會被人笑他們三老爺的書僮連個小事都辦不好的。
他只能著頭皮,茫然不知所措地道:“鬱小姐不舒服,鬱太太肯定不會出門了!”
“鬱小姐不舒服?”裴宴盯著阿茗,寒四。
阿茗不由打了個寒。
他很看見這樣的裴宴。
在外人面前發脾氣不說,還掩都掩飾不住了。
阿茗忙道:“我是剛才聽老安人院子裡的姐姐說的,我這就去問問人看請了大夫沒有?開了什麼藥方?”
裴宴這才驚覺得自己緒太激了。
如果鬱小姐真病得厲害,早有管事的報到他這裡,回城請大夫了,不會隻請了他們裴家帶過來的大夫瞧病了。
他長長地籲了口氣,覺得口沒有剛才堵的那麼厲害了,道:“那你去鬱小姐那裡看看, 回來告訴我。”
裴宴語氣很淡然,暗中卻思忖著,不會是昨天被我給氣得吧?
他想到昨天他離開時看到的背影。
那小丫頭向來氣大,被他那麼一懟,心裡肯定不得勁,氣病了也是有可能的。
但也太小氣了點。
不過是逗的話,還當真了!
裴宴不悅,卻又莫名生出些許的心虛來。
去看看就看看吧,免得真把人氣出個三長兩短來。
到底是個小丫頭,說的是活潑開朗,豁達豪爽,可和真正的小子比起來,還是氣得很。
這麼一想,裴宴就冷哼了幾聲,吩咐阿茗:“快去快回!”
阿茗覺得自己歪打正著,哪裡還敢多問多想,飛也似的跑出了廳堂。
裴宴看著心生不滿。
阿茗勉強也算是從小就跟著自己的,怎麼行事還是一副小家子氣。
他在心裡搖了搖頭,抬眼卻看見陶清一雙戲謔的眼睛。
裴宴愕然。
陶清已道:“鬱小姐?是誰?你們家的親戚嗎?我們這都在生死關頭了,你還惦記著別人生了什麼病?你說,我要不要看在你的份上,派人去給鬱太太問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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