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山陵崩
側妃的車坐起來跟側福晉的也差不多,不過更寬敞的,走起來也更穩了。紅頂紅蓋紅垂幃紅垂幨,跟正妃比就是一個是紅轎子,一個是黃轎子。
地方大了,坐的還是和玉瓶兩個人。
坐在車裡的小榻上,懷裡抱著四爺的那件斗篷。剛才就直接穿著斗篷出來上車了,玉瓶懷裡抱著的斗篷。等一會兒下車就要換過來了。
可惜的著剛才拖到地上的斗篷下擺:“都髒了。”院子裡再乾淨還是沾上土了,的高跟四爺的比那是低了一個頭,穿他的斗篷,至有三寸在地上拖著呢。
玉瓶輕輕的吸了口氣。剛才福晉來的時候,九洲清晏裡的氣氛可是不一般。結果他們主子上車後就說了這一句話,好像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順著主子的話說:“不怕,院子裡他們掃了好幾遍呢,回頭撣一撣就好了。”
李薇的手無意識的在四爺的斗篷裡來去,嗯了聲。車外的馬蹄聲踢踢踏踏的,有四爺和十三爺,也有弘暉和弘昐。
出在大門,四爺回頭看了眼後的幾輛騾車,待弘昐:“路上當心,遇上叔叔伯伯們記得打招呼。別失了禮數。”
弘昐下馬恭敬領訓,“是,阿瑪。”
弘暉也下了車,拍了拍他的肩。
弘昐對他笑了笑,拍了兩下他的胳膊。
四爺就看著他們兄弟兩個拍來拍去,十三仿佛累了一般垂著頭,目本不往這邊掃。
弘暉上馬後,弘昐目送他們離去,之後才上馬,對安道:“出發。”
安回喝道:“出發!!”
排在最前頭的福晉的車上,車夫空甩馬鞭,啪啪幾聲脆響,四匹騾馬才齊齊邁蹄子,車往前緩緩行去。
……
永和宮裡,李薇只穿一件夾棉的袍子,外罩一件羊羔皮的坎肩坐在福晉後頭,聽著各種八卦。新春佳節就是換八卦的好時候,各種宮闈小道消息會像井噴一樣冒出來,李薇只要帶著耳朵就行了。
今年唯一的不和諧音符就是良妃沒了。那是在大年初五的早上,他們剛進宮才排好隊準備跪,隊伍裡就有耳語開始流傳了。
傳到這裡時才知道,昨天晚上良妃,咽氣了。
隊伍裡這麼熱鬧是因為大家搞不清楚要不要趕回府換服過來奔喪。但到了該跪的時辰,太監照常出來傳話,們還是照常跪,跪完回了永和宮,德妃證實了良妃確實沒了的消息。
“聽說是昨天夜裡。”德妃眼圈泛紅。
嬪也抹淚:“真是……還年輕呢……”
一殿的人都在為良妃傷心,李薇也從善如流低頭淚,有沒有淚不重要,重要的是姿態。反正這會兒殿裡沒有人抬頭,全都低頭。
替良妃歎息了一刻鐘後,德妃和嬪起去洗臉梳妝,出來德妃就笑道:“看我,大過年的好時候說起這個,倒惹得你們都陪著我哭了一場。”
大家馬上紛紛表示才知道良妃娘娘的事好震驚,好傷心,德妃娘娘重重義,們好。
德妃笑道:“說點開心的事吧。”然後轉頭就問起了弘暉和弘曙的婚事,指了哪家啊,那姑娘我聽過/見過,是個好姑娘。
福晉在這時還是比較高興的,七福晉就有些冷淡了。幸好德妃只是恭喜了一句,七福晉迅速起謝過娘娘垂詢,然後嬪就開始說弘曙是個好孩子,小時候拉弓拉不開還哭,老七就安他云云。端得是父慈子孝。
德妃歎道:“如今我們都要兒孫福了。”
“是啊,不過娘娘還年輕著呢。”嬪笑著說。
明知是吹捧,德妃還是高興的,道:“哪有,我比你可要大呢。”
嬪道:“娘娘就是生得比我早,看著也比我小呢。”
這話倒是真的。嬪看著就比德妃大個十歲的樣子,雖然過年時臉上也塗了和胭脂,可就像浮在臉上一樣,一看就假得很,再看的手也是青筋直。而坐在上首的德妃,姿態雍容,年紀在那裡倒是能一眼看出來,但氣比嬪好得多。
嬪犧牲自己來捧德妃,真把德妃捧高興了。
德妃也不白高興,等坐下抹牌時,點炮讓嬪贏了好幾把。德妃拿出來當彩頭的今年新制的首飾和料都輸給嬪了。
李薇今年能在旁邊陪著看牌,已經算是相當有臉的一個位置了。看到這一幕時,心裡十分佩服德妃。
怪不得在宮裡數十年屹立不倒,對著嬪這個仰鼻息的無寵妃嬪,都能這樣容讓。嬪那樣捧,完了還要想辦法再去哄嬪。
那些拿出來的首飾和料一看就是嬪正需要的。務府那邊看人下菜真不是一兩回了,嬪過年出來的這一看著是已經很心了,但是新還是舊,在座的都能看得出來。
李薇以前從來沒覺得服能人看出黯淡來,進宮後遇上的妃嬪,只從穿戴上就能看出是寵的還是無寵的。先敬羅後敬人這話是難聽,但在認不出是誰時,服真的是個很明顯的風向標。
嬪是黯淡的時候多,鮮亮的時候。
李薇進宮這麼多次,聽說嬪上稍微好一點的首飾和服都是德妃給的。
德妃給了不算,還不想嬪難堪。既有前頭的事,還要再假託‘輸牌’給,要是沒這兩件事,李薇估計德妃可能會借弘曙指婚這件喜事的理由給東西。
德妃做事,實在是太周到了。
李薇不住想,如果是德妃,能這麼事事周到嗎?
想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不,這麼過太費勁了。要這麼對嬪,唯一的可能就是跟嬪要好。不然,像四爺放在府裡的宋氏等人,寧願敬耐遠之,也不願意跟們發展下友誼。
良妃沒了的事就像一顆小石頭落進深潭裡,只聽響不見影,過後無痕。說起來也正經得很,大過年的好日子,太后的還不好,不能上頭的人為這個傷心。
暢春園那邊也毫無靜。按說妃嬪過世,只要是沒什麼大過錯,皇上肯定會有一二。或對其家族,若對其人。簡言之就是要誇兩句,示意你走了我很傷心。就像十三的額娘章佳氏,在世時是庶妃,死後追封為妃,是以妃禮下葬的。
良妃這邊卻沒有恩旨,皇上也沒有說什麼話。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收斂了。
聽說良妃的死訊傳來後,八爺大病。
但這兩件事都沒引起太大的震。與此相比,暢春園裡庶妃石氏有孕倒是件喜事。
二月初就有消息了,聽說皇上大喜,所以四爺也趕去暢春園賀喜,回來聽他說半個京城的人都去了。一直到六月,還有雲南總督在請安摺子上說聽到一個喜信,奴才恭賀聖上云云。
十三爺堅持去暢春園磕頭磕到了十五,李薇都替他累。過年時多冷的天,每天天不亮就過來,打扮整齊跟著四爺到暢春園,四爺進去了,他在園子門口恭敬的三磕九叩,當著進進出出那麼多人的面。
隆科多就撞上過幾回,還都客氣的上來打招呼。
“十三爺,好啊?您跟這兒站著幹嘛呢?這多冷的天兒啊。”
十三就沖他客氣笑笑,一句廢話沒有,自己磕完自己就走了。
這都是在園子外看車的蘇培盛當八卦說的,李薇才發現跟四爺無關的事上,蘇公公也健談的。學隆科多學得惟妙惟肖,人特別想揍他。
等年過完了,十三爺仿佛磕頭磕上了癮,天天都去。橫豎他現在也不用辦差,也沒人不他出府。他就天天到暢春園門口磕頭,雷打不,比上班都準時。
李薇聽了後就覺得十三爺這樣吧,太卑微了。
四爺卻道:“十三這是長大了。”
他合上書,歎道:“他這麼一天天的磕,進出暢春園的人都看到了。一大早的多大人從門口進呢?看到了,有一句半句到皇上耳邊,他這頭就沒白磕。”
“他就不怕沒人替他傳話?”問,不過問完就覺得自己二了。皇上自己什麼都沒說,下頭的人都是猜皇上的意思的。前頭皇上還賞了十三一個皇莊呢,肯定會有人猜皇上這是不是心了?又想起這個兒子了?
比起前頭已經長大的兒子,年紀小的幾個兒子,皇上都是很疼的。就像宮裡那幾個,十五、十六,十七,就是二十阿哥也常常這邊下了上書房,那邊皇上接進暢春園了。
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子。皇上不必疼孫子,他自己的小兒子就疼不完了。
四爺果然笑了,輕佻的了下的下:“你說呢?”
白了他一眼,趴他上啃他的耳朵,啃得他下頭豎起了旗,於是一邊啃一邊笑,他也笑,摟著往榻裡滾:“又來磨人了。”
暢春園門口,十三跪在那裡磕完今天的份,早就站在一邊的梁九功今天終於向他走過來,恭敬道:“十三爺,萬歲爺您進去呢。”
一瞬間,十三竟然忘了站起來,就這麼跪著想給梁九功做揖,被梁九功哎喲一下給攙住架起來。
梁九功呵呵笑:“十三爺,跟奴才進去吧。”
十三這會兒就覺得自己哪哪都不對了,他拍著自己膝蓋上的土,猶豫道:“梁公公,要不我回府去換件服?”
不過被梁九功一看,他就知道自己說了句傻話。
梁九功彎腰在他上拍了幾下,把浮土拍掉後,道:“十三爺,走吧,皇上是見兒子,您小時候爬太平缸沾了一的水草時,皇上也沒生您的氣啊。”
胤祥的眼眶馬上就了,拼命眨幾下眼睛,他算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路跟著梁九功走進去,他一腳深一腳淺的,覺像在做夢。
清溪書屋裡,康熙正倚在迎枕上,手中握著一卷書。窗外的進來,灑在地磚上,離他的榻約有一尺的距離。
他現在已經看不了書了,就是封面上的名字他都看不清了。不過他還是習慣坐著的時候手裡握一卷書,不握著總覺得了點什麼,心裡不安。
屋裡屋外都靜得很,偶爾能聽到屋外樹上的鳥鳴聲,清脆悅耳。
沿著走廊,聽到了兩個急促前來的腳步聲。跟在後面的那個略有些絆腳的覺,走得磕磕絆絆的。到了門口,他聽到後面那個腳步聲撲通一聲跪下,然後是悉的嗚咽聲。
對了,是老十三。
他聽到膝蓋著地,膝行過來的聲音。模糊的看到他的十三穿著一件湖藍的常服,低頭從門口爬了進來。等他靠近了,他才看到他臉上糊滿了鼻涕和眼淚。
“皇、皇阿瑪……”胤祥爬到榻前,重重的磕起了頭。
康熙歎了聲,放下手裡的書,探去夠他的肩,梁九功趕在旁邊扶著點。
胤祥一直垂頭痛哭。
康熙終於拍到了他的頭,苦笑道:“十三啊,看你這是什麼樣子?先梁九功帶你去洗把臉,一會兒過來陪阿瑪說話啊。”
“嗯,嗯!”胤祥拼命點頭。
梁九功趕道:“十三爺,奴才侍候您。”
他們兩人出去,康熙緩緩靠回去,長長的舒了口氣。
頃,梁九功帶著胤祥回來,看到皇上仿佛是睡著了。兩人就放輕腳步,梁九功先撿起到地上的書,夾好書簽放回桌上。
胤祥已經有多年不曾靠近康熙了,一時竟不敢去扶一把。
梁九功上前扶康熙躺好,對他說:“十三爺,您幫奴才把炕桌挪一挪。”
胤祥忙答應著,小心翼翼的把炕桌搬下來。
後突然撲通一聲。
他回頭看,發現梁九功像被了渾的骨頭一樣跪在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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