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詔

抱著兒子吃過飯後，李薇還睡了一覺。熬夜剛開始都不會覺得累，甚至早晨時還會更加神熠熠，但只要看到棉被或床，睡意就會滾滾而來。

哄弘昤時已經忍不住往床上倒了。等弘昐回來說大家都很好之後，打著哈欠說：“行，他們去歇著吧，先你的侍衛安盯著。侍衛們班休息，這不是一兩天的事，別一口氣就把勁給使完了。”

弘昐走後，一覺就睡到了下午。因為睡眠品質高，起來後一點都不覺得難。先玉瓶們去看弘昐、弘昀、額爾赫和弘時，昨天這四個孩子分做兩邊了。弘時被派去‘保護’姐姐。

不過弘時沒那麼好騙，沮喪道：“額娘不用哄我，我知道額娘是怕我一個人，姐姐照顧我。”

不等再說兩句安兒子小心靈的話，弘時就垂著頭，一路大聲歎氣的出去了。

……看他這麼有神應該是不用擔心了。

玉瓶走後，想起福晉和弘暉，就問了玉盞，結果得知福晉自從早上離開後，一直守在堂屋裡。不說像一個睡一覺休息一下，連膳桌端進去也只喝了一碗湯而已，還是在莊嬤嬤再三的勸說下才喝完的。

李薇佩服。這種意志力實在不能不服。至在熬完一夜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吃飯睡覺，就算自己能撐，也會想著孩子們還要吃要睡啊。

玉盞悄悄道：“主子，您要不要去勸勸福晉？”

這也是應該的。福晉如此‘擔憂’，莊嬤嬤等人要勸，也需要去勸一勸，以表心意。

不過李薇想了想，還是搖頭，說：“算了吧，我去勸也沒用。”

玉盞著急的看著，不過不敢像玉瓶一樣對直說。李薇能理解，就算福晉不聽的勸，按理也要去‘勸’的，而且是勸得越用力越好。如果福晉死活不聽勸，能跪一跪就更好了。

……死都不要好嗎？

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去刷好。不管是刷福晉的好（不可能），還是刷周圍人的好，認為識大，懂事，關心福晉神馬的。統統不需要。

等玉瓶回來後，說弘時把額爾赫給騙到弘昀那邊了，然後額爾赫把大格格和三格格也過去了，現在除了弘暉外，其他的孩子都在一起了。

“那弘暉去哪兒了？”李薇下意識的問了句。

玉瓶說不知道，但一刻後莊嬤嬤來請李薇過去，就知道了。

九洲清晏的堂屋很有使用的機會，因為其他的屋子都夠大，所以和四爺平常用膳都是在東側間，東廂房那邊是四爺的書房。西側間住著弘昤。

昨天，是李薇把人都給帶到正堂屋裡去的。現在福晉和弘暉還在那裡。

李薇應邀而來後，見張保和張起鱗都在下頭跪著，福晉坐在上首，弘暉站在下麵。李薇進去後坐在左起第一個位置上，掃了一眼室這奇怪的勢，思量再三沒有先開口。

王以誠小心翼翼的進來送了碗茶給又退出去了。

端著茶小口小口呷了半碗，福晉才打破沉默開口道：“現在側妃來了，張保，不如你來問問側妃，看大阿哥能不能出園子？”

哦，李薇了了。昨天下令園子不許進，不許出，今天大概是弘暉想出去？守園子的侍衛鐵面無私就給攔了。

張保跪在下頭平靜道：“都是奴才該死。”然後磕頭。

福晉雖然沒看，李薇也知道這話是沖著來的。因為福晉手上還拿著一張權杖，那肯定就是四爺曾經提起過的有‘出平安’字樣的腰牌。

張保也不推諉，也不爭辯，只是一個勁的磕頭。

李薇心知像四爺都有在前磕頭磕到回來腦震盪的時候，這些古人磕頭真是拿生命在磕。由著他磕下去肯定不行，也不對著福晉開口，柿子要撿得嘛。

對弘暉笑問：“大阿哥想出去幹什麼？”

弘暉看了眼福晉，上前半步恭敬道：“回李額娘，我想出去打探消息。”

“找誰？去哪家打探？”問。

弘暉遲疑了下，福晉沖看過來，目視著。

李薇穩穩坐著，對張保等人道：“你們都下去吧。”

就這兩句話的功夫，張保也磕了二十幾個了，起時都踉蹌了下，張起麟在邊趕扶了一把，兩人低著頭退了出去。

門一關，元英對李薇說：“以側妃的意思，是該怎麼做呢？”

李薇笑瞇瞇的，“咱們在園子裡等著不就行了？就是大阿哥出去打探了。”對弘暉揚揚下，“他一個小孩子，不說能不能打探出來，就是打聽出來了，回來報給咱們倆個人，又能做什麼不？”

元英冷笑：“側妃也太自謙了。”

說實話，他們現在還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人。他們府裡最大的王牌就是四爺，現在四爺陷進去了，什麼形都不知道，福晉唯一能做的就是說烏拉那拉家。

除此之外，弘暉能接到的除了跟他一起在上書房的權二代們，也就只剩下教過他幾年書的傅敏等人了。權二代們現在站哪邊還分不清楚，傅敏等人論份沒有一個有資格進南書房的。

其實這麼一數，四爺在外頭的人手全是小蝦米。太子有個索額圖，直郡王有個納蘭明珠。往下數也就八爺算是遊廣闊了。

四爺背地裡肯定還有人，但就是他們都不知道而已。

總之，現在弘暉出去找人，最後也只能去烏拉那拉家求助。

元英說自謙，何嘗不是在說小瞧了他們烏拉那拉家？是烏拉那拉家的姑娘，後有著最古老的姓氏之一的支持。不是像一般沒有娘家可以依靠。

李薇很像學一樣冷笑回去，不過最後也只是站起來說：“您是王妃，王爺不在，您是最大的一個。”

元英看著李薇毫不留的就出去了，最後說：“您大可以大阿哥出去打聽，只要您覺得沒問題就行。”

等李薇出去後，張保很快進來了，恭敬道：“剛才都是奴才不懂事，奴才這就送大阿哥出去。”說完看著福晉，等的示下。

元英沒說話，弘暉不明白的看著，等了一會兒：“額娘？”

先張保下去了，當著兒子的面，沒有太掩飾的不安。真的該弘暉出去嗎？去烏拉那拉家打聽真的有用嗎？

“弘暉……”想問問兒子的意思，話到邊又咽回去了。

弘暉等開口，最後元英擺擺手歎道：“算了，你先回去吧。明天要是再沒消息，咱們再商量。”

李薇回西側間，人把的起居先挪到這裡來。去帶在搬箱和首飾匣的玉瓶回來小聲說：“福晉回宇素心堂了。”

回去了？

李薇不由得松了口氣。有在那裡坐著，就像門口堵著塊大石頭，人想起來就不舒服。

經過一天一夜，玉瓶等人的心就像繃得過的弦，不自覺的就開始放鬆了。主要是這種封府不許進出不是第一次，而且外面九門被封的事只有幾個主子知道，李薇連玉瓶都沒提。

晚上，玉瓶侍候洗漱時說：“不知道王爺在外面怎麼樣了？”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李薇說。

這句話放在這裡太對了。要是四爺一早就倒了，他什麼時候倒，圓明園什麼時候就該被人沖進來了。既然現在圓明園都還好好的，那四爺肯定也沒事。

玉瓶笑道：“幸好咱們園子裡什麼東西都是齊的，還有菜圃園呢，連吃菜都不用擔心了。”想起第一次封府時，第二天桌上就見不到新鮮的蔬菜了，主子還人圈了塊地種菜呢。

下頭的人都不知道事態有多嚴重，都當以前封府時的事了。

剛聽了封九門時為防萬一，一面封園子一面通知福晉，結果因為主子們在九洲清晏熬了一夜，下頭的人才會驚慌失措。

現在福晉回去了，從表面上看應該沒事了，大家也都開始放心了。

李薇也不說破，笑道：“是啊，都是多虧了爺。”

熄燈後玉瓶退出去，躺在床上的李薇卻翻來覆去睡不著。總忍不住的想，四爺現在怎麼樣了？在哪裡？危險嗎？

紫城，乾清宮。

有李地和張廷玉，詔很快就找出來了，一式三份，滿、蒙、漢三文。

但找到後就僵持到現在還沒打開宣讀，眼見已經又耗了一天了。

胤禟非要把他八哥喊來，還說直郡王也該到場，還有毓慶宮的廢太子，他現在一口一個二哥得親熱。

還要請裕親王保泰，簡親王雅爾江阿，莊親王博果鐸等。

胤幾次提醒他都不見他收斂，最後沒好氣道：“那要不要把我舅舅也請來啊？”

胤禟像是沒發覺他說的是反話，還道：“對，差點忘了！”

“你給我滾遠點！”胤直接罵了他一句。

胤禟這麼胡攪蠻纏，坐在上首的四爺一直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下麵幾位捧著詔的大臣們也都淡定的。

說白了這是新覺羅的家務事，他們怎麼鬧都行。

連三爺都快看不下去了，度著四爺的神想說胤禟幾句。

四爺卻道：“就如老九說的，把人都請來吧。”

胤禟待要笑，四爺發話了，不但請了廢太子、直郡王和胤祀，連還住在阿哥所的十五、十六、十七都來了。外面去請宗室的也都派去了。

宣讀詔，蒙文的給科爾沁親王達爾漢來讀。漢文的由李地宣讀。滿文的隆科多讀。

去請人的卻並不順利。如宮外的宗室等，聽到消息都告病了。像胤的舅舅阿靈阿，聽去請的小太監說躺在床上連氣都不均了，別說進宮，能下床都會要了他半條命。

直郡王不肯來，毓慶宮裡的廢太子說這事他不來，但想去皇上靈前磕頭上香，新君準允。

胤祀倒是來了，就是來得略晚。去請他的人走得太慢了。他到的時候乾清宮已經站滿了人，十五等三個年輕的阿哥跟在哥哥們的後頭，個個都是一臉震傻的表。

讀詔的三人站在最前頭，面北朝南，底下跪得麻麻，四爺跪在最前頭。胤祀來了以後，見此此景也無法可施，只好先跪好。

隆科多還對來晚的胤祀使了個眼。

見都跪好了，他上前一步，展開明黃詔書，大聲道：“大行皇帝詔！”

下面十五幾人就噎噎的哭起來了，最小的十七直接趴到地上嗚嗚的哭起來。比起前面的哥哥們，他們還是深寵的皇阿哥，皇阿瑪就算搬到暢春園去也沒忘了他們。

悲聲一起，下頭的人無不臉上掛淚。

幸好大家都不敢大聲，他們哭著，隆科多朗聲：“……雍親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繼皇帝位！”

讀完，他合上詔，退後歸位。

然後是蒙語，再後是漢文。三遍詔宣完，底下人一時都沒反應。還是禮部尚書張伯行出列喝了一句：“臣，領旨！”然後重重的磕下頭去。

這一聲算是把人都能喊醒了，不人下意識的隨著張伯行一起磕。

四爺閉了閉眼，心裡長出一口氣，跟著磕下去。

張伯行‘跪！叩！起！’，一聲聲喊出，帶著大家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禮。

然後李地、隆科多、張伯行等人一起跪下請‘新君’繼位。

四爺起時，其他兄弟們都還跪著。

他們無不抬頭看著他，目中各種含義都有，但更多的是乍逢大變的迷茫。

四爺也是一樣，他覺自己的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張幾次，剛說出：“皇阿瑪……”這三個字，就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