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養心殿見

雍親王府蓋好後，他們還是第一次回來。

就算這樣也住不久。

李薇到的時候，雍王府外兩條街都戒嚴了，一個閒人都看不到。一隊隊的都是步軍統領衙門的兵，好像他們一下子都放到街上來了。

府門口迎接他們的是王府長史額爾金。

騾車都是直接進府的，到二道門外大家下車，呼呼啦啦一大堆人，額爾金看看福晉，看看，站在兩人中間遲疑，道：“不知王妃和側妃是先休息，還是……”

元英開口：“先說事吧。”

李薇從在圓明園被福晉用眼神警告後，就一直沉默著。哪怕額爾金此時看的意思，也沒回應。

於是一行人先去了正屋。

王府擴建，還是照著四爺的意思改的。而且大概是圓明園的影響，擴建後的王府大概是個‘品’字型。也就是說，四爺的前院平擴，的東小院和福晉的正院幾乎是持平了。

三個院子中夾了一個‘8’字型的湖，勉強算是掩蓋了東小院的擴張，和正院的‘立不正’。

從花園中間的橋上走過是最近的路，走在橋上時李薇想，說到底還是的東小院離二道門更近，去正院還要穿過花園。

走進新蓋好的正院，元英竟然覺得陌生了。從康熙三十六年到四十九年，在這個院子裡花去了人生中的大半時間。

跟在邊的大格格到腳下慢了兩分，以為有事就詢問的看著。

元英拍拍的手，輕輕歎了口氣。

堂屋裡的大半擺設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是傢俱都是重新打制的，換了一水的紫檀。

上首的主位還是留給四爺，空著。元英居左，李薇居右。男孩孩分兩邊坐下，長史額爾金站在下麵，先是抱拳對著天一拱手，道：“萬歲有話，娘娘與小主子們都先在府裡等著旨意。”

元英探問：“外面現在到底如何了？”

額爾金道：“奴才所知不詳。只知道傅大人和顧大人剛剛就已經進宮了。”

這是指傅敏和顧儼。

再問，額爾金是一問三搖頭，三問九不知。

李薇從頭到尾都沒說話，見福晉再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不想等在這裡聽他們磨來磨去，道：“姐姐，我先帶著孩子們回去了。這些天他們也累了。”

元英看著李薇，有心想說兩句，卻一時找不到該說的話。不著急。想，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點頭：“既然這樣，那你就先回去吧。”

李薇起帶著人一走，屋裡頓時空了一大半。

大格格見此，也對說：“額娘，我先帶妹妹下去吧。”

元英說：“紮喇芬不好，回去要是不習慣，哪怕是夜裡人過來給我說一聲。”

大格格福了下說：“額娘放心，有我呢。”

對弘暉點點頭，帶著三格格告退了。

額爾金還站在那裡，元英細想也沒什麼要吩咐他的事了，就他退下。

轉頭額爾金出了正院，一路小跑到了前院，進去就找蘇培盛，四下找不著人，好不容易抓到了張德勝，趕問：“你師傅呢？”

蘇公公可是一直跟著四爺的紅人啊！日後的乾清宮大總管！

額爾金只恨自己侍候四爺的時候太短了！沒趕上好時候！好不容易把府邸建好了，還沒等四爺回來住上幾天，四爺就繼位了！

按說傅敏、顧儼和戴鐸等人都該是他的同僚，結果四爺進宮後把傅、顧二人去了，他就只能在府裡看房子。這、這不是大才小用嗎？

他要趕想辦法抱上四爺的大才行！

張德勝一見是額爾金，也客氣的。他們跟額爾金捧的不是一個飯碗，額爾金搶的是傅敏等人的。所以蘇培盛一早就提醒過他對額爾金客氣點。

他就道：“我師傅去李主子那裡了。”

額爾金一怔，跟著就跌足痛悔！他剛才怎麼就沒順路去東小院請個安呢？這會兒都出來了，後院也不是他能隨便進的啊！

張德勝也沒空跟他在這裡瞎扯，問道：“您要沒事，我還忙我的去？”

“您忙，您忙。”額爾金連忙說，沒蘇培盛粘著他徒弟也行，他就跟在張德勝的後：“你這是忙什麼呢？”

張德勝笑道：“那不是劉爺爺他們還沒跟過來嗎？我這人先把膳房給收拾好嘍，還不知道今天晚上這一頓怎麼辦呢。”李主子那邊已經說了，晚上簡單點，大米粥、牛湯，吃饅頭包子餑餑炊餅就行了。

問題是牛羊這三種湯不熬夠時辰都不味兒啊，他們說話就回來了，這邊什麼都沒預備！就算現宰現殺，這湯能吹口氣就熬好嗎？

額爾金忙說：“我這就人去挑牛羊？”

張德勝忙拉住他：“您先別，牛羊鴨魚，劉爺爺都習慣自己親自挑，別人挑的他都看不上。”

話音未落，外頭有人跑過來喊：“快點！劉爺爺回來了！”

額爾金是早知道這位劉寶泉劉爺爺，那是從宮裡就侍候四爺吃喝的一位大師傅。等四爺出了宮，吃不慣府裡廚子的手藝，還特意把他從宮裡要回來呢。

他也跟著趕過去迎，抬頭就見幾輛騾馬拉的板車，馬都累得呼哧呼哧氣，車吱啞吱啞的響。下面鐵鑄的炭爐架在石垛上，上面是幾口大鍋正在冒煙。

跟車的小太監看馬扶鍋忙得不識閑。

劉寶泉跟在後面進來，腆著大肚子，臉上掛著笑，十手指都白胖的像小水蘿蔔，乍一看跟廟裡的大肚彌勒相仿佛。

張德勝上去套近乎：“喲，劉爺爺，您這是連爐子都搬過來了。”

劉寶泉像教自己個兒的親孫子那樣，慈祥的對他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湯要好，續水添柴不離火。離了火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一抬眼看到額爾金，劉寶泉早聽過此人大名，就是沒見過，不過打眼就能對上號，不等額爾金上前說話，他搶先一步對額爾金打了個千，“勞大人了，真是我的罪過。”

“哪裡，哪裡。”額爾金一時手忙腳的，胡奉承道：“您侍候主子如此盡心，真我等汗啊。”

劉寶泉看著人把鍋移到膳房灶間的火上去才松了口氣，道：“這值什麼？主子喜歡我的手藝，我就不能主子失啊。”

額爾金還想再拍兩句馬屁，就見劉寶泉一個箭步越過他端著滿臉笑往前迎去。

趙全保跟劉寶泉走一對臉，兩人互相作揖。

劉寶泉口甜似啊，殷勤道：“主子這一路也是辛苦了，我這裡酸梅湯、綠豆湯、金銀花，主子要不要來一點解解暑氣？”

趙全保愣了，歎笑道：“劉爺爺您真是神了！主子就是使我來問問，有沒有什麼解的東西，既然這麼著，那就給我來點？”

劉寶泉把趙全保讓進屋去：“那你就先在我這裡歇著，我這就去給主子取去。”

兩人路過額爾金邊，趙全保也跟他打過道，呵呵一下就過去了。

額爾金此時才恍然有些回過味兒來。

……說的是啊。萬歲在宮裡呢，劉寶泉帶著湯回來，一口一個主子的，必定不是指萬歲。難不是指東小院的那位？

剛才在福晉那裡，沒見東小院的李主子吭一聲，他還以為那是個面瓜呢。

額爾金悔不當初啊。他怎麼就忘了咬人的狗不會的道理啊！

東小院裡，蘇培盛正奉命跟弘昤的娘問話，他對李薇道：“萬歲在宮裡，只怕一時半刻見不著小主子，特意奴才出宮來看小主子。”

他翻來覆去跟弘昤的四個娘說話，連弘昤這幾天睡了幾次，每次幾個時辰都問清楚了。

等娘們把弘昤抱走後，只剩下他和李薇，他才近前道：“萬歲說，您先在府裡好好等著，等宮裡都安排好了，再接您進去。”

李薇想問的有很多，可以知道蘇培盛不會說，半天隻問了一句：“萬歲那邊，一切都好？”

蘇培盛歎道：“總算有驚無險，一切順利。”

李薇這才松了口氣。

蘇培盛不能久留，一回來，他就跟過來了，現在還要去福晉、弘暉那邊都轉一圈。

李薇道：“宮裡的東西大概都是齊的，只是爺隨的一些服要不要帶進去？”

蘇培盛還真是回來打算帶幾箱換洗的服進去。四爺剛剛登位，務府就算不吃不喝連制辦，也不可能立刻就什麼都齊了。先帝的東西不說全封起來供著也差不多了。只說四爺每天換洗的服就是一個大頭。

他馬上說：“還是李主子想的周到，這幾天萬歲都沒顧得上換服。”披麻帶孝這事，四爺是直接罩在外頭的，裡面穿的還是那天走的時候穿的青常服。

李薇趕去玉瓶，從九洲清晏出來時，四爺隨的東西都收拾過來了。

從服到鞋，從漱口用的杯子、牙、梳子，枕頭鋪蓋被子帳子等等。還有四爺用慣的筆墨，聞慣的熏香。

蘇培盛這就人裝車，隨便他也要把四爺屋裡侍候的一群太監都帶過去，這裡就留兩個看攤的。

然後他去福晉那裡說了一刻鐘的話，再見見弘暉和弘昐就坐上車趕回宮了。

臨走前，他對李薇道：“萬歲如今暫住在養心殿，隔兩日奴才還要回來，您有什麼話想囑咐萬歲的，不如寫個條子，奴才帶進去也使得。”

李薇想現在天大的事也比不了他在宮裡的事，只是說：“萬歲保重自己，府裡一切都好，不用他擔心。”

蘇培盛原樣學了一遍，點點頭說記下了。

養心殿裡，香燭高燒。胤禛剛從奉先殿出來，渾都是香的味道。蘇培盛剛好帶著東西回來，真是及時雨。

梁九功等人現在都不用了，只有陳福被點名留了下來。他此時就進來道：“萬歲，可要沐浴？”

胤禛搖頭，人打熱水來。他還要去見太后，見過了回來再洗才方便。不然從慈甯宮出來還要再費一遍事。

屏風後，蘇培盛親自侍候，一邊小聲的把府裡的事一樣樣說給胤禛聽。

胤禛閉著眼睛聽。

素素既然說府裡一切都好，那就是福晉那邊沒給找太大的麻煩。或者是找了麻煩，但素素能解決得了。

那就行。他也能先騰出手來把宮裡的事給辦完了。

今天詔頒出，老九他們幾個當面是沒說什麼，可以背地裡這話不會太好聽。能一會兒見過太后和娘娘，儘快登基他才能安心。

慈甯宮裡，太后邊陪著諸位皇考妃，哭著還含糊說著蒙語，殿裡的人都在哭。外面人通報：“萬歲駕到！”

一殿的人都紛紛起相迎。只有太后與德妃還在座。

胤禛大步進來，先對太后與德妃行禮，再其他妃母不必多禮，各自歸座。自有宮趕在太后榻前擺個座，他上前坐好，勸太后節哀順變。

太后平時也能說幾句滿語，不過這會兒大概是傷心太過，裡說的全是蒙古話。聽來聽去就幾句：長生天把邊的人都收走了，連先帝也走了，把一個人孤零零的留下。

德妃在一旁勸著：“皇額娘不要傷心，還有我們在呢，我們陪在皇額娘邊，長長久久的陪著您。”

胤禛也道：“郭羅瑪姆，胤禛在呢，胤禛會像皇阿瑪侍奉您一樣侍奉您的。”

坐在下面的博爾濟奇特氏算是宮裡見的蒙妃，跟先帝是一輩的人，今年也有四十多了。不過宮來就只領著妃的份例，並無封。一直以來沒過寵，就住在慈甯宮左近，平時常來給太后做個伴。有太后護著，才能無寵無子的安然住在宮裡。

此時德妃示意上來說話，博爾濟奇特氏就過來跪在太后榻前，握著太后的手淚如雨下的說了一串話。大意是：先帝去世對來說就如同天塌了一般，那是長生天惜他的子才把萬世聖明的先帝帶走了，長生天讓太后與還活著，就是希他們能照顧先帝留下來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