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蘇

一大早，天剛濛濛亮，六個嬤嬤帶著二十幾個宮，小太監們抬著十幾箱的料等在了養心殿，月華門外。

守門的太監趕嬤嬤們溜著宮牆站，省得礙著大人們的事。其中一個領頭的嬤嬤上前塞了個荷包，小聲道：“這位哥哥，咱們是來侍候李娘娘的，這會兒外頭大人們人來人往的，我們進去等吧。”

守門的太監掂了掂荷包，塞在懷裡道：“那先等著，我進去問問。”

領頭的嬤嬤趕千恩萬謝的，轉頭回來告誡其他嬤嬤和宮：“都規矩些，見了李娘娘要小心再小心。”

其他人拼命點頭，趁著還沒進去，宮們互相再看一看彼此的裝扮有沒有問題，嬤嬤們也是挨個看過來。一個宮出雙手，纖細的手指上戴了一枚細巧的米珠戒指，嬤嬤一把給擼下來，擰到一邊罵道：“你來是幹什麼的？戴著戒指把料子刮了怎麼辦？”

宮要跪下求饒，領頭的嬤嬤皺眉道：“行了，在這裡罵吵著人怎麼辦？回去，今天不用侍候了。”

宮一下大驚失，不知花了多功夫才能趕著來侍候李娘娘，雖然只是量裁這樣的小事，但能在李娘娘面前站一站，那也是天大的造化。

看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嬤嬤怕真在這裡哭，小聲喝斥道：“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了！快收住！”

宮馬上回轉，面朝牆裡，連三趕四把淚抹乾淨，再去求領頭的嬤嬤：“嬤嬤饒了我這一回，就讓我進去吧。”

領頭的嬤嬤擰著的下讓把臉轉過來看，搖頭道：“看你這個樣子，怎麼能進去侍候娘娘？先回去吧，下回有機會嬤嬤再你。”

其餘的宮全都屏息淨氣，目不斜視，生怕被牽扯進去。

宮左右張，見無人肯幫說句話，知道再糾纏下去惹惱了嬤嬤就更沒好日子過了，只好輕輕一福道：“不敢耽誤嬤嬤的差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待走後不久，守門的太監回來招呼們：“趕進去吧，走道輕點，萬歲正跟大人們說話呢。你們從這邊進去，直接去後面，自會有人來接你們。”

領頭的嬤嬤連著幾個福，謝過這小太監後才小心翼翼的領著人進去。

真正進了這道門後，才算是放了一半的心。等李娘娘用著們的手藝覺得好，日後要用人還能想起們來就好了。

養心殿東五間裡，李薇六點起，正在洗漱穿。四爺是早就去前頭了。洗漱完了看看弘昤，問他昨天晚上鬧了幾回。等用過早膳，玉瓶過來說給做服的人已經到了。

“是現在們進來，還是等您消消食？”

李薇抱著弘昤掂了掂，這小子又重了。“等等吧，讓們一刻後再進來。”道。

玉瓶人出去傳話，一面人把膳桌趕撤下去，一面騰地方。李薇看到了問：“針線房的人帶了很多箱子？”

“不算多。”玉瓶剛才親自去數過，“就是來得人有點多。”連嬤嬤帶宮，一口氣快有小三十的人了。玉盞剛才去接人時嚇了一跳，險些不敢他們進來。真進來就把院子給站滿了。

抬箱子的太監們倒是放下箱子都送出去了，可以剩下的人還是有點多，一會兒這屋裡肯定站不下。

“那就別全都進來，幹活的進來就行了。”幹活的最多四五個就能打住了。

玉瓶發愁的說：“們怎麼著也要過來給您磕個頭問個安。”辛苦來了，不進來磕個頭就說不過去了。

李薇也歎氣，點頭道：“我明白，到時就們進來吧。”

以前在府裡，能獨善其，不去應酬福晉，也能將武氏等人拒之門外。進宮後這一套就不能用了，來磕頭問好求攀附的人太多，全都拒了固然可以，除非就打算做個孤家寡人，跟誰都不打道。

見過德妃後，多了點啟發。

德妃到如今這個地步，仍然平易近人，就連跟德妃相不過一個下午就喜歡上了，可以見人魅力這話真是一點不假。學不到德妃的七、八，學個一半也行啊。

不過，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就拿這個問四爺有沒有什麼折衷的法子。

四爺被逗笑了，想起以前也拿怎麼對底下人這種事來問他。摟著笑了半天，先問：“那你是想見誰？不想見誰呢？或者是只跟位份高的際？有家世的？品好的？說笑的？”

他想起這麼多年跟素素玩得好的，也就一個納喇氏，一個田氏。

納喇氏是悶葫蘆，比心眼比不過素素。田氏心眼多，但素素跟不心，兩人在一起就說說話，聽聽戲。

像他的門下奴才裡，倒是有不都常常結，卻不見跟他們多來往。問，就說不自在。

所以素素喜歡的，頭一個就是份平等。拿當主子捧著的，不喜歡。

這樣其實也好，什麼人被人捧久了，都會生出驕二氣來。素素能這麼多年始終如一，應該也跟這個習慣有關。

他也不希看到一個下朝天的素素，就由去了。

李薇還算誠實，很清楚是絕對不可能像德妃喜歡嬪一樣喜歡四爺的後宮。所以的意思是，在不用太應酬後宮的前提下的應酬範圍該如何界定？

說完四爺就又笑了，居喪不能笑得太厲害讓外頭人聽見，他就埋在的脖子那裡笑，笑得背上麻了一片。

然後他就教了一個招，一本正經的像跟弘昐上課一樣，說遠在戰國時候，秦昭王座下范睢給他獻了一策，讓秦國能在韓、魏、齊等國的包圍下保持無往不利的國勢。

太複雜，聽不懂。

他還找出了《史記》，《戰國策》，《資治通鑒》等，給上了一晚上的課，把侃得兩眼蚊香後，以一句書中的話做結尾：“‘形格勢，利從近取，害以遠隔。上火下澤。’”

李薇：“圍魏救趙？”不對，頓了下，“遠近攻？”

四爺拂掌笑曰：“大善。”

善個鳥蛋！

他本就是教學癖犯了找人聽他上課呢！

四爺這堂課用大白話說就是窩裡橫，可以在家裡拼命的沖老婆孩子發火，到外頭對單位啊鄰居啊路邊小販啊統統和悅的渣男套路。

這樣家裡人跟外面的人說這人多壞多壞，外面人都不相信哎喲那可是個好人啊。

換到李薇的問題上，就是可以對後宮擺臉，搭不理，但對宮太監們要如春天般的溫暖。

等全後宮的宮太監都說的好話了，後宮的人怎麼說就不用管了。

短短幾句話就能說清他非說了一晚上。

……不過這樣下去好像越來越小白花了。

李薇認為也不會有耐心做到讓全後宮的宮太監都說的好話的程度。但既然四爺給指了條路，還是走走看吧。

一刻鐘後，玉瓶帶著人進來了。屋裡此刻騰的異常乾淨，除了挨牆擺的條案和屏風與李薇坐著的榻外，連繡凳都先挪到旁邊的屋裡去了。

人是一排排進來的，在屋裡排了一個小方陣，等都站齊了，再齊齊沖端坐榻上的李薇跪下去，磕頭，道娘娘金安。

李薇笑：“都起來吧，要麻煩你們了。”

一邊的桌上擺著兩託盤的荷包，玉瓶和玉盞挨個發完，就讓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留下來了四個嬤嬤四個宮。

李薇進宮只帶了隨幾箱，因為先帝崩得太突然，近幾年也沒參加什麼太大的喪事。雖說京裡這兩家死了不人，但需要正正經經服喪致意的：一個都沒有。

所以居喪的服首飾是個大空白。

這點上四爺比方便多了，他的服都是藍綠黑系的，人家就天生不穿紅的紫的。

李薇的服中桃紅、茜紅、紅、銀紅都不，這樣一來連肚兜和睡都要重新做。而且，就算是淺的服，比如素白的單袍，也多會人繡上紅的桃花。

領頭的嬤嬤自稱姓丁，家裡世代都是包。

原來還是個包世家，李薇不免客氣了兩分。包雖然是奴才，但侍候皇上的奴才自然要金貴點兒。

丁嬤嬤人打開箱子，把一匹匹布當著的面開封，道：“都是去年江南的新貢，沒起過封，宮裡除了您這裡再沒有別的地方有了。”

李薇謝過，知道這也是個臉面。

宮們兩人一匹的展開給看，丁嬤嬤專管介紹這布的來歷，另外三位嬤嬤還把布往宮肩頭上搭，讓看看襯不襯人。

因為是居喪，所以沒有紅，全都是藍白兩系的。

丁嬤嬤眼極靈，先捧出來蒼藍寶藍蛤蟆綠，都不見上頭的李娘娘點頭，跟著捧出來的就都是白的。

李薇見到一水的銀白、鉛白、象牙白才松了口氣，丁嬤嬤一開始捧個蛤蟆綠的給看，都要傻了，還以為宮裡就這規矩呢。

料子挑好了，丁嬤嬤拿著料子虛比在上，說：“像這一件，就在這裡鑲道邊，這邊領口鑲兩道細的一道韭菜葉寬的，這邊袖口鑲六道，玄黑和花青夾著來，您看嗎？”

李薇想像了下，素白的袍子，袖口的領邊鑲黑和藏青的邊，看著應該素淨的，就點了點頭。

跟著丁嬤嬤又說了好幾個，都是點頭，最後看已經耗了快一上午了，就道：“都由著您做主了，我看都行。”

丁嬤嬤一下子忍不住笑咧了，又趕收住，恭敬道：“您這麼說，奴婢就斗膽了。要是做得不好，您多擔待。”

好，一定好。李薇沒說，這丁嬤嬤連喜歡在服上鑲邊都打聽出來了，做出來的服肯定沒問題。

宮們再快手快腳把鋪了一屋子的布料都收起來，李薇起讓嬤嬤們量上的尺寸，量完道：“你們留一些細布下來，我做幾件裡頭穿的。”

丁嬤嬤也沒說娘娘我們替您做，馬上讓人開箱捧出好幾匹。等出去了，圓圓滿滿辦一件大事的幾位嬤嬤都不喜笑開，有一個就對丁嬤嬤說：“您怎麼就把布留下了？咱們做服做慣了的，就手替娘娘做了不完了？”

丁嬤嬤哪肯把自己的經驗跟們說？只道：“行了，娘娘怎麼說，咱們怎麼做，廢什麼話？趕回去開工吧。”

有的娘娘乾淨，的服都是自己親信宮的手，們就是做了，娘娘也未必肯領這個，何必多事呢？

東五間裡，李薇著發酸的脖子起來在屋裡轉圈，玉瓶說：“主子這是累了吧？不如躺下奴婢給您？”

“不用，我轉轉就行。”主要就是剛才對著那些人，弦繃得太了。

李薇歎氣，宮裡樣樣不悉，一張眼全是生人。怪不得四爺現在晚上睡都睡不安穩，天天跟後有什麼在追他一樣。估計他也很不習慣。

神一繃，人就會跟著累了。一直這麼繃下去可不好。

現在想起圓明園，那都跟天堂一樣。

中午四爺在前殿跟顧儼他們一起用了，李薇就在屋裡和兒子吃。玉瓶歎道：“還沒顧得上去看看二格格呢。”

李薇也想兒，下午弘昐他們一下課過來給四爺請安，倒是能順便見見兒子。額爾赫們按說住得比弘昐還要近得多，南三所就在慈甯宮後面。

道：“今天下午我就去看。”

等下午弘昐他們來過又走了之後，就帶著人帶著東西去看兒了。

南三所已經有多年不曾住過公主了，乍一看新換的門窗檻桿著一舊房新傢俱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