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聽戲

淳郡王府裡，七爺想讓納喇氏遞牌子進宮。

“去看看貴妃，以前你們就要好，現在也該多去陪說說話。”他一直想接回太妃，但探了幾次口風都沒有結果。皇上的心思他明白，他總要給其他兄弟們做個榜樣，帶個好頭。

可七爺謹慎了一輩子，現在自然也不想做出頭鳥。

皇上給了他個郡王，太后也一直照應太妃，讓他替皇上辦事是沒問題，但他卻更想讓皇上給指條明路。他順著皇上指的路往前走就行了。

說他謹慎也好，膽小也罷。

納喇氏沉默了會兒，說：“不是我不想去，只是你也知道，以前我跟貴妃，那都是我上去的。貴妃看在兩家的面上讓著我，不跟我計較。”現在那是貴妃了，再讓腆著臉上去，也做不到。

七爺知道就是這樣的人，早就替想好了主意：“你就不想見見端儀？”

這話一說，納喇氏的眼淚就下來了，可強忍著淚，抖著搖頭說：“……那是萬歲的公主。”

自從直郡王家的孩一個個了蒙，就知道早晚有這一天。端儀被封了公主後，七爺就安說至有個公主的頭銜，能開府，能多帶些人，進宮住上兩三年後再指婚，夫家也不敢看不起。

也跟自己說這樣更好，可還是前所未有的恐懼起來。從生下第一個孩子起，就知道不管是七爺還是孩子都不是的，這個偌大的府邸裡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可又什麼資格說自己可憐？七福晉和府裡的其他人又該怎麼說呢？

七爺最寵，生的孩子最多，該是這府裡過得最好，最風的人。

永壽宮裡，納喇氏靜靜的掉著淚。

“……是我不知足。”道。

屋裡靜得很，只有李薇和兩個人。玉煙在剛才就帶著人退出去了，只小心的留了半扇門。

李薇的心裡一片平靜，納喇氏的，早在多年前就明白了，但明白之後就把它給忘了。現在看到納喇氏，才想起來，哦，原來我也曾經這麼想過。

就像大學生看到初中生在發愁，初職場的新人看到大學畢業生在糾結，都會產生‘你們還是太年輕’這樣的歎。

拿了自己的手帕遞給納喇氏：“有些事不能想太多，想了也是自尋煩惱。”

納喇氏趕了淚。

前天遞了牌子，今天進來請安。貴妃見著後，說了幾句話就的問想不想見端儀，要是想見見的話，也不用怕有什麼影響，把端儀來一起用個膳。

李薇這樣說倒不全是為了四爺和皇后，這兩夫妻在這方面還真是一模一樣，都不樂意養跟親生父母多見面。

大概在這件事上，李薇真沒多真實。

想也知道，把這麼大的養在這短短幾年裡養親生的，這也不可能。

既然一開始這個養收的是為什麼，何必非要藏著掖著？難道不說不提，就能假裝不是這麼回事？

現在們跟親生父母們是見一面，一面。不趁還在京裡的時候多見見，等嫁去蒙古後，這輩子還能不能回來都是個未知數，幹嘛還死撐著那點兒面子攔著人家親生父母親見孩子呢？

可是，讓人想不到的是端儀幾個也不太樂意再見親生父母，三爺他們這些當人父母的，對送進宮的兒們也是敬而遠之。

說起來他們的兒子、兒都在宮裡，每旬給兒子送的東西都有能好幾大包，兒這裡卻一點表示都沒有。

這大概就是人心的複雜之吧。

所以李薇不但事先沒跟端儀說納喇氏今天要來，就是見了納喇氏後，也是先問問的意思，看要不要見兒。

等喊人進來侍候納喇氏洗過臉，重新梳妝後，道：“我就不見端儀了，有貴主兒照顧，我在家裡放心得很。”

——沒臉見兒。

晚上見了四爺後，他就主問起來了。納喇氏來的事他是知道的，當時他見了淳郡王府的請見牌子就說：“老七什麼時候也改不了這個脾氣，有什麼話不敢當著朕的面說，非要讓人來拐個彎子。”

以前他出宮建府被務府的奴才們怠慢，也是請太妃先跟太后說，太后再跟他說。

當時他還當是太妃關心兒子多了句，現在再看這作派就知道了，他就是這個脾氣。

“老七是什麼事？”他問。

李薇道：“淳郡王是不敢自作主張，想問您討個差事。”

“哼。”四爺道，“朕這裡差事多得很，長眼的都能看出來，他這是讓朕給他個不得罪人的差事呢。”

“要是這世上的都跟他似的，朕也跟他似的，大家都不用幹活了，只管等著天上掉餡餅吧。”

他就這麼報怨，李薇也不張了。在外面對著臣子報怨不行，回來總不能讓他對著太監，對著壁報怨吧？報怨給聽，左耳近右耳出而已。

所以一邊嗯嗯的應著，偶爾來兩句‘就是’，手上卻捧著新的戲本子看。

升平署的那出王大小姐和段譽公子的戲已經排好了，正憋著想演給看呢。四爺忙著幹正事，沒人敢請他看戲，那是找打。再說，宮裡的事也好打聽。四爺邊誰最看戲本子啊？

貴妃。

所以先請貴妃看一遍，指點指點，讓他們能更加進步嘛。

四爺報怨完了，還是決定給七爺找個合適的差事。七爺這怕事的習慣也有好，那就是不管往哪兒放，都不用擔心他再出麼蛾子了。所以最合適的就是放到一個複雜多變的環境裡當定海神針。

再說他的份也得住人。

他這麼說，聽著素素頭也不抬的接了句：“就是。”就知道本什麼也沒聽，湊過去看是經過改編的戲本子，升平署的人還起了個樸實無華的名字《蕭歌》。

四爺一看之下有些奇怪：“這是那個戲？他們終於改編了？”

李薇點頭，道：“有改編的。”然後翻頁數給他看。為了塑造王大小姐的堅貞，在段譽離家之後，王大小姐的媽，嬸子，娘，分別過來想勸回來，王大小姐統統拒絕了。

四爺仔細看完改編部分，仍是不解這名字從何而來，問。

李薇比他還驚奇：“蕭歌？”翻過封面一看，果然是這個名字：“幹嘛起這個名字？”

最後還是找到原委了，段譽在跟王大小姐求，離家，回家的三段唱詞裡都說你是我是蕭，纏纏綿綿一曲歌這樣。

……李薇總覺得這詞有點黃暴。

細想下古代人民的思想還是很奔放的。

四爺聽說升平署想先唱給聽，就說好啊，那你就帶著宮裡的人聽吧，順便連戲臺都給定好了，說是挑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就在春禧殿聽戲。

春禧殿在西六宮最邊上，因為四爺自覺自己只占了西六宮，所以三年裡把西六宮所有的宮室只要差不多的都給修了一遍。只是春禧殿這一溜都太靠外了，以前就沒住過人，修好後還是大門一鎖，照樣沒派上什麼用場。

四爺是個不會浪費的人，養心殿地方小，他之前一直想在西六宮找個宮殿專門放書。春禧殿和後面的咸熙宮就好的，不過選址挑書都要花上一些功夫，他只能在閒置時間做這個，所以到現在還停留在腦階段。

不過他跟李薇說過幾遍了，就說：“在春禧殿聽戲……會不會有辱斯文？爺不是想在那裡存書嗎？”

四爺笑道：“那還早呢，何況在自家聽個戲而已，不必顧忌這麼多。”

他既這麼說，春禧殿和升平署都立刻準備起來了，西六宮和東六宮也都知道貴妃要請人看戲。大家都盼著能共襄盛舉。

不知不覺了一件大事，是李薇始料未及的。

在的設想裡就是帶著孩子們聽戲，最多加上宜爾哈和端儀幾個，四爺有空也可以過來聽一折。

可先是去甯壽宮時，太后笑呵呵的問是哪天聽？可好久都沒聽戲了，聽說是升平署新寫的本子？

李薇後知後覺的想起三年孝期，宮裡不聞樂聲，太后也是在宮裡悶了很久了。

當然不能說之前沒想過要請太后，連忙說：“春禧殿那裡還要收拾一二，升平署準備也要些時日，不過也快了，再過個三五天就都齊了。到時兒臣一準來拉您過去！好好的樂呵一天！”

跟著，西六宮這裡自然也有想去看戲的。

問題就是李薇這麼些年了，跟西六宮的哪個都不。除了仇家就是路人，連個想找來一起看戲的友人都沒有。

雖然是混得太糟，但也側面說明了這些人想看戲，找不著門路……

如汪貴人這種自來的，自從上次的事後也不敢過來了，玉煙聽人說汪貴人在屋裡哭對不起貴妃，一點都不信，私底下跟柳嬤嬤報怨：“淨胡扯！連耿貴人都不理，我看哭給誰聽！”

柳嬤嬤自從回來後，算是出宮替主子辦過差的有功之人，李薇特意撥了個小宮侍候，讓單獨住一間屋，各種賞賜也是不斷。

也問過柳嬤嬤想不想回家福，畢竟這個年紀在這裡擺著，現在的人能活到七十的都，柳嬤嬤可是已經六十多了。

柳嬤嬤卻道寧願在主子邊侍候。

“奴婢半輩子都在宮裡，跟家裡人早就生疏了。主子要是不嫌棄，奴婢就侍候主子一輩子。”苦笑著說。

李薇心有戚戚，讓人平時多照顧些柳嬤嬤，就算沒什麼活兒能派給，時常也找過來說話。有這麼捧著，柳嬤嬤在永壽宮很快確定了一線地位。

玉煙算是新出爐的嬤嬤，平時最找柳嬤嬤取經。柳嬤嬤一肚子的宮幃辛，還都是康熙朝的，玉煙則是滿的西六宮八卦，兩人倒是越來越親近了。

聽玉煙這麼說，柳嬤嬤就笑道：“不管有沒有人理，這麼哭給人聽已經算是賺了。顧姑娘那裡再扯不上，這輩子都要在跟前低一頭。就是永壽宮也不好再跟為難，這人是學了。”當初進府時要有這份眼心計，說不準還真是個麻煩。

玉煙聽得不痛快，柳嬤嬤道：“主子在高位，底下小鬼多得很，個個都想把拉下來。日後這種事多著呢，你有那生氣的功夫，還不如多想想怎麼替主子分憂。主子現在不是就有件為難事？”

玉煙當然知道，明明是萬歲心疼主子，讓主子去聽戲，結果這一個個都想過來分一杯羹。

太后那邊不好推倒算了，西六宮裡除了長春宮，哪個能跟永壽宮比肩？就這還不消停！說是想聽戲，還不是想著主子在，萬歲爺說不定也會去，沒一個安好心的！

柳嬤嬤歎道：“這事啊，還要主子拿主意，咱們能勸但不能替主子做主。要我說，主子進宮後還想跟之前在府裡似的清靜怕是不能夠了，多也要結幾個善緣。這次的事，主子就可以請寧嬪，恪嬪過來，既擋了人的，又不至於有什麼麻煩。”

新人似玉，當然不能給自家挖坑，往萬歲邊領。寧嬪和恪嬪都是多年的老人了，說白了就是主子的手下敗將，再掀不起什麼風浪了，過來還顯得主子念舊。

玉煙聽了就知道這是柳嬤嬤借的口想跟主子說，回去就原樣學給李薇了。

李薇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既然太后都請了，西六宮裡一個不也不像話，道：“柳嬤嬤這是老話，就這麼辦吧。”

既然有人給遞臺階，就順便下來了。

咸福宮東配殿裡，武氏的新宮正在給做準備去春禧殿時要穿的服，幾個人滿屋轉，把的箱子全都打開了。

這些宮剛進宮，還都活潑著呢。

武氏想起剛進府時也這樣，每逢能見著萬歲的時候都會拼命打扮。現在早沒這個興致了。

“娘娘看這件怎麼樣？”小宮興沖沖的捧著條子過來。

武氏對著們多了幾分寬容，現在看著們這樣青春活潑，自己也覺得心好了幾分。

“好，好的。”笑道。

可宮反倒覺得還不如剛才那件好，又跑去換那件。

武氏撒手道：“都由著你們安排，隨你們把我打扮什麼樣都行。”

宮連忙過來說：“娘娘自己也要有主意才是。”說著機靈的四下一張，武氏配合的靠近聽說悄悄話。

“後面有個年姑娘，可是了不得呢。”宮一臉的如臨大敵。

武氏依稀仿佛記得，當時那幾個秀搬進來後過來磕頭，是有一個長得不錯的，瓜子臉、柳葉眉，看著不焦不燥，能沉得住氣。

大家就住在前後殿，宮們四下串門，早就都混了。侍候年氏的宮挑香跟們一道吃飯時都說：“我們姑娘，那是心裡有主意的。”

挑香有些酸，年姑娘沒把當心人，是覺得出來的。只是想著天長日久的，總能姑娘信重。

雖然們這批宮都是一起進來的，但侍候武氏的早半年到了主子邊，論起資歷就比挑香高那麼一節。

武氏聽了就笑：“能怎麼有主意啊？”

不過，到底還是把這個年氏給記在了心裡。

有主意的……

武氏多有些興趣了。還真盼著這個年氏是個有本事的呢。

——年氏若真有那個心想跟貴妃比個高下，這才有用武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