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不悔

這幾日，李薇都不怎麼想見人。借著下雪變天的理由就窩在永壽宮裡，遞進來的請見牌子都回了。

那個關於弘昐開府的事也打聽出來了。四爺是在替十五爺選府邸，過了今年就讓他出去開府。除他之外還有十七爺允禮也要一併開府。等這兩位皇叔出宮後，宮裡只剩下四位皇叔了，最大的十一歲，最小的五歲。

本來都以為這裡頭不會再有弘昐的事了，可是跟四爺提起時，他卻仿佛有些猶豫，只是沒告訴。

猜弘昐最後還是要開府出宮的。

玉煙進來說李家也遞牌子了，問要不要進來見見。近來心一直不高，玉煙很擔心，就道：“不如進來說說話，主子也能問問家裡老爺和太太的事。”

李薇想問李文璧今年回不回來，可是想起四爺說過明年他去直隸時要召見李文璧，今年過年大概是回不來了。一想起見不著他和覺爾察氏，就對見李蒼和李笙的媳婦沒什麼興趣。只是想想過年也不能冷落李家，就讓人傳話把李檀進來問了兩句，賞些東西，再讓人領他去弘昐那裡。

李檀的前程是系在弘昐他們幾人上的。

一人枯坐難免胡思想，李薇道：“去請二公主過來。”

要跟額爾赫說的自然是的婚事。四爺顧忌議，非要等嫁了養才安排親生的。宜爾哈的婚期就在明年，對額爾赫道：“你要麼是明年下半年，要麼是後年年初。”

額爾赫臉上看不到喜，但也沒有擔憂失落，而是問起四爺給指的人家。

宜爾哈適婚皇后母族烏拉那拉氏，額爾赫指的是鈕鈷祿氏，孝召仁皇后三伯徹爾格四子博雅柱之孫，福克京阿。

早年四爺看中的溫都家在他登基後自然就不合適了。宜爾哈那個是因為烏拉那拉家跟著皇后水漲船高才沒丟了這門婚事。聽說四爺早年就給這兩家打過招呼，兩家的男孩全都被管著，二十多的男人了連個花酒都不敢吃，平日裡功課也不敢懈怠。

不過四爺也沒委屈原來定給額爾赫的那家孩子，理親王早年跟他提過要替他的兒們求恩旨，正好他的福晉石氏所出的三格格還沒著落，跟額爾赫同年。他已經讓人問過理親王了。

理親王沒有意見，四爺打算等辦完額爾赫的婚事就指婚。

至於這個福克京阿，四爺也進來看過了，說是長得相當不錯的，人品學識都好，必然不會委屈了額爾赫。

李薇沒見過，但對四爺在這方面的眼有信心。能被他說句好不容易。也是這麼跟額爾赫說的。

看得出來額爾赫多多還有不安，安道：“夫妻兩個過日子，一對有一對的過法。這個額娘沒辦法教你，不能生搬套。只是打個比方，要是他吃甜的，你就別給他鹹的，哪怕你覺得鹹得再好吃也別勸著人家吃。你可以不跟他一起吃甜的，但別一個勁的說甜的這不好那不好。”

夫妻相，求同存異。

額爾赫回到東配殿還在想額娘的話。

額娘所思所想都是擔心嫁過去後過得不好，或者以為會害怕出嫁。

其實一點都不害怕。宜爾哈嫁人後，就知道很快會到自己了。弘昐他們也在悄悄的替打探鈕鈷祿家，還有福克京阿是個什麼樣的人。

弘昐說他看起來與年紀相當，但為人很穩重，不是個輕浮的人。

弘昀說是個懂事的，有些眼。

弘時說長得還算不錯，個頭比皇阿瑪還要高一些，小白臉風流的樣兒。

額爾赫謝謝弟弟們的關心，不過讓有信心的不是鈕鈷祿家如何，或者福克京阿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信心是因為有四個弟弟。

不會像那些嫁人的公主那樣早夭，不管們是怎麼沒的，都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還要活得好，活得開心。

而鈕祿鈷家是個什麼樣，福克京阿好不好，都能慢慢的去瞭解。嫁人既不會是一片坦途，也不會是刀山火海。一切只看會如何去面對。

而且，也確實需要這門婚事。一則是鈕鈷祿家確實不俗，與福克京阿的聯姻對兩邊都是個助力。

二則，弘昐大概近兩年就會開府了。他和額娘都是這個看法，先出去也能探探風聲，到頭來都住在京裡可以互相照應。

是額娘的第一個孩子，雖然是孩可還是盡寵長大的。一直記得東小院和抱著百福睡覺的年，那時真是無憂無慮。

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在小時候有個特別有趣的印象。就是東小院就是阿瑪的‘府邸’，皇后住的正院就像去七叔家一樣，是另一個‘府邸’。只是正院跟阿瑪的‘府邸’住得特別近而已。

額爾赫不自覺的出一個笑，想起以前就覺得還是當時幸福得多。想得特別簡單，阿瑪天天都來，額娘每天都笑得很開心。

可能人長大就會有各種各樣的事發生吧。

直郡王大格格嫁人後，直郡王府裡就再也沒有遇上過喜事。或者說也有喜事，下面的幾個堂姐也都陸續嫁人。可短暫的表面的歡樂之後就是更大的悲傷降臨。

阿瑪一日比一日忙碌，再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來看他們，關心他們的學習和功課。還記得阿瑪怕吃太多會發胖，要額娘管著的點心呢。

後來，和弘昐就承擔起了照顧弟弟們的責任。

額娘也慢慢變了。開始用更多的力去關注阿瑪，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他上，有時甚至會長時間的忽略他們。

額爾赫也曾經委屈過，可那時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再把皇后當另一個‘府邸’的主人。而且經過直郡王大格格的事後，才發現他們的命運全都如同風中的燭火，朝不保夕。

當時雖然還不太明白，可相信額娘一定是非常關心他們的。絕不是把他們忘到了腦後，而是……

——而是只有抓住阿瑪，他們才能過得好。

最近宮裡的傳聞讓人不安。當然也聽到了，就連阿哥所裡也時有耳聞。弘昐、弘昀、弘時都知道，或許對他們來說真正艱難的時刻就要到來了。不管額娘還是他們都已經有所準備。

額爾赫也準備好了。

額娘替他們遮風擋雨已經很多年了，現在是他們回報的時候了。從今後到他們為撐腰了。

外面的天漸漸暗了，宮來問幾時擺膳。額爾赫看了眼天，讓宮去看看紮喇芬吃了沒，沒吃就過來一起吃。

宜爾哈要忙出嫁的事，最近更是忙得一點空閒都沒有。這樣紮喇芬就落單了。

以前相是圖姐妹誼，現在相更是圖日後能攜手共助。皇阿瑪就只有三個公主，們三個擰一捆，有事能互相幫助才是皇阿瑪特意讓們三個都留京的原因。

就像弘昐他們在尚書房朋友，弘昐放他的哈哈珠子去外面際，都是為了找到同路人。

也需要自己的同路人。不止是宜爾哈和紮喇芬，等出宮嫁人後還要跟京裡以前玩得好的手帕都聯繫起來。

紮喇芬很快過來了，這幾日也明白過來大姐姐是有心要把給拘起來，不讓去摻和長春宮和永壽宮的事。當然不會這麼不自量力，只是有些擔心恪嬪。更兼憂心長春宮在算計人時恪嬪扔進去填坑。

可大姐姐看得太嚴了，實在沒辦法溜。難得能到二姐姐這裡來歇一歇，口氣。

姐妹兩人一起用晚膳，兩人的份例菜加上永壽宮賞下來的，滿滿的擺了一整條長案。兩姐妹坐在榻上，邊吃邊聊。

“馬上就過年了，你的新服送來了沒？”額爾赫問。

“早就送來了，皇額娘、李額娘和甯壽宮都賞了斗篷。”再加上今年份例裡的兩件，單斗篷就有一箱子。

紮喇芬以前小的時候倒是常有服做得不多，不夠穿著出門見人的事，特別是需要像過年這樣一天換一的時候。

不過後來搬出皇后的正院，李薇是有額爾赫的就有和宜爾哈的。又喜歡給孩子做服，四爺給的料和皮子都是越存越多的，不用完堆著都糟蹋了所以有機會就使勁做。

兩人說起以前做的幾件好服，特別是皇阿瑪在封公主時賞的首飾，今年過年肯定是要戴出來給皇阿瑪看的。

再有過年宮外的堂姐妹們都要進宮，們都要準備些小禮互贈。

額爾赫道：“這事咱們最好跟端恪們商量著來。”大家不說都送一樣的，但也別有什麼太大的差別，不然到時一齊送出去，輕了重了，厚了薄了都是問題。

紮喇芬想著宜爾哈正忙著，這事就替辦了，不必再給添一份心事。

姐妹兩人商量好了之後，各自請示通過就天天忙這個了。宮裡除了待出嫁的兩位公主，剩下的四個孩聚在一起商量得熱火朝天。

一直到正月初八那天。

額爾赫記得很清楚，每天從甯壽宮回來後都要問一句：“額娘在屋裡嗎？”

通常是不在的，因為跟姐妹們從甯壽宮出來的比較晚，這時額娘也該送走客人去養心殿了。而那天並沒有外面看到蘇培盛等人。

可是守在屋裡的清河卻猶豫著讓其他人都退下，一面跪下替鞋，一面悄悄說：“公主，我剛才見蘇公公領著人往後面去了。”

永壽宮後面？額爾赫一開始以為是長春宮，馬上問清河：“長春宮出什麼事了？”今天見著額娘時還什麼事都沒有呢，那就是回來後長春宮出了事？

可看清河的臉很不對。

額爾赫心中陡然升起一不安，沉聲道：“跪下。”

清河輕輕跪在榻前。

“如實告訴我。”額爾赫發覺的聲音竟然在發抖。

清河細如蚊喃的道：“……說是萬歲爺翻了咸福宮的綠頭牌。”

李薇半靠在床上，懷裡抱著百福。這段日子不太好，月事也一直沒來。就想著這幾天找太醫進來扶個脈，要是好消息也算能應應過年的景，添上幾分喜。

不想今天在甯壽宮裡，皇后說看面不好，關切的問是不是累著了，又提起萬壽節時去西山一路辛苦了。當時在甯壽宮的人偏湊趣說貴妃替皇后分憂，侍候萬歲，瞧著都累壞了，皇后還不賞？

本來就是極為平常的話，皇后順口道了賞，李薇笑著推辭，辭不掉就起稱謝。

結果等兩人從甯壽宮辭出來時，皇后牽著的手道：“妹妹既然累了，今天就回去好好歇著。萬歲那裡我來安排。”

李薇當時還想發笑，心道你安排什麼呢？

回到永壽宮後一切如常，見人，陪坐陪聊陪到晚上，四爺還賞了幾道菜，等放過煙花送走客人，回屋洗漱更時還沒發覺有什麼不對的。

直到換完服出來問玉煙：“養心殿那邊來人了沒？”

玉煙道沒有，又累了就上榻裹著被子等著，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再睜開眼睛時鐘錶都指到九點了。

屋裡很靜，偌大的屋裡頭一次顯得很空。可能因為睡著了，所以屋裡只留了幾盞燈，在昏暗的室發著黯淡的。

玉煙在外屋，聽到起來的靜趕進來。

李薇一開始沒發現一直躲著的視線，在玉煙的幫助下起床洗漱，頭上原本盤好的髮髻已經解開了，連頭上的釵都取下來了。

“我睡了多久？”下意識的問，其實也不過半個時辰而已。

玉煙垂頭跪在榻下給穿鞋，低聲說：“主子睡了有一會兒了。萬歲爺過來看了您，見您睡了就讓不要打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