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苦心
奉天這時還冷得像隆冬一樣,北地風雪,寒風徹骨。
十四坐在帳篷裡直接端著一個半大的砂鍋喝羊湯,喝完放下砂鍋一抹臉,喊帳外的親兵:“阿木爾,給爺拿熱水來。”
阿木爾是個蒙古人,雖然看臉的話年紀不大,但論起布庫來卻是軍中有的好手。
他在帳篷外的篝火邊上跟其他人一起吃羊,聽到帳篷裡十四爺的喚才趕提著一大壺的熱水進去。
兌好一盆還滾燙的熱水,阿木爾舉著銅鏡站在前頭,十四拿著小刀開始給自己刮鬍子。
到北邊來以後,十四蓄了一臉漂亮的鬍子。留了鬍子後,他跟士兵們站在一起就合適多了,也沒人嫌他年輕面是個京裡出來的公子哥小白臉,不是領兵的人。
於是他不但蓄了鬍子,還試過幾個月不洗澡不洗臉不換子。把侍候他的太監都噁心的不了,他卻覺得這才有男人味!
不過馬上就要回京了,他要真敢像個花子似的進京去,那就不合適了。
阿木爾問他:“爺,咱們這是該回去了吧?”
十四仰著下刮,嗯了聲。
阿木爾奇怪道:“可我看這其他人都沒啊。”
十四一心兩用道:“就你家爺我帶著人進京,這邊的兵還不能全撤嘍,不然人家一看咱們走了打過來怎麼辦?”
刮完就著熱水起洗兩把臉,十四著自己還帶著刺的臉頰,銅鏡中的人好像一下子小了十歲。
“你家爺是帶人進京請賞的,你跟著你家爺走就行了,是好事,別的就不用你去心了。”十四道。
阿木爾端著用過的水和銅壺出去,把髒水潑了後回到篝火旁,小聲跟那邊的人說:“我聽十四爺說了,這次跟著回京的只怕都有好。”
篝火旁的都是十四邊的親兵,此時個個都是一臉的喜。他們跟著出來一趟,一場仗沒打不說,回去說不定都能小升一級,就算升不上去,賞賜肯定是不了的。
旁邊的人遞給阿木爾一隻皮袋,阿木爾接過仰脖喝了兩口燒刀子,辣得眼睛都冒淚花。
一人小聲道:“那我怎麼見年大人那邊沒收帳篷呢?他不跟著咱們一道回去?”
都是一齊從京裡出來的人,年羹堯一直跟十四爺要好的,十四爺也算照顧他,平時喝酒也會他。這次出兵各地的人都有,十四爺雖然是個領頭的,也有人不買他的賬,大家與相同年的抱團也是在所難免。
這種況下,更要同進同出。
所以十四爺既然要帶人回京封請賞,怎麼會把年大人給落下了呢?
誰都知道回去是好事,好事不帶上年羹堯,這是說十四爺從此要遠著他了?
幾人猜來猜去的。帳篷裡十四刮完了臉,再翻看一遍京裡送來的書信,坐下想了想還是讓人把年羹堯來了。
年羹堯在帳篷裡一聽到十四爺傳,立刻就過來了。他的隨從連忙拿大斗篷給他,他都嫌麻煩一把推開。到了十四爺的帳篷外時,頭上肩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十四坐在帳中讀信,抬頭一看他這樣立刻起拉他坐到火盆前,再喊阿木爾:“去,把我的服拿來讓年大人先換上。”
年羹堯還要推辭,十四用力拍拍他的肩,親熱道:“亮工不要跟我客氣,你這一次出來功勞不小,來日面見萬歲必得重用,亮工的前程遠大啊。”
年羹堯聽了這話也不免自得,等換上十四爺的服出來重新落座,十四奉上酒,再摒退左右,擺出了推心置腹的架勢來。
十四道:“亮工也清楚,朝廷不可能讓咱們一直在這邊紮著,大軍在這邊紮一天,朝廷那邊的銀子就是流水般的往外淌,能容咱們在這裡停上這半年已經是相當難得的了。”
年羹堯連忙稱是,十四拍拍他的胳膊,低聲音道:“我這一走,這邊營裡可就是山東和四川那邊的人拿大的了。”說到這裡,十四不由得歎了口氣,皺眉道:“這次不出來我也想不到,這些人竟然有那個膽子不服管教。”
拉過來的各地軍隊匯到一起難免要爭個長短,比個高下。這時上頭的稍弱一點,就有可能被下屬牽著鼻子走。
十四才進來時也手忙腳過一陣子。
沒辦法,人人都不服他,底下人要是抱一團,那他不就個擺設了嗎?
直到現在,十四知道這營裡奉違的人也不。不過都知道他也在這裡待不長,早晚要走,於是也都抱著哄阿哥爺玩的意思,不怎麼把十四當一回事的。當面聽他的,背後瞎嘀咕的不。
這次他才出風聲說要回京了,這營裡就不安分起來。這兩天打架的都有好幾起。十四是真怕他前腳走了,後面自己營裡打起來了。
左思右想,還是要留個人下來看攤。
只是這個得罪人的差事無人肯接,十四也不想害了自己人。挑中年羹堯,有柿子專挑的的意思,但更多的還是把他放在這裡比別人更合適。
首先這一年半載的大家都知道年羹堯有個在宮裡寵的妹子,扯虎皮做大旗,能跟皇上沾邊的那都是犬升天。
再有,十四看年羹堯這人有一狂勁,給他他能當令箭,有時狂起來十四都有些擋不住。有次他讓年羹堯帶人去尋水源,分給他的人中有幾個不大心服他,途中就給他找起了彆扭。年羹堯直接以違抗軍令為由就地砍殺,等他們找完水源回來,十四一看怎麼了幾個人?
一問之後十四直接就傻眼了,年羹堯還在他面前理直氣壯的說這幾個人該殺!
說到最後連十四都嘀咕是不是他太弱了?像年羹堯這樣的才是帶兵的樣兒?之後自然是讓人去把那幾人的首拖回來好生安葬。
事後他就發覺年羹堯這人,膽大包天。
此時把他留下就太合適了。那些人要真敢在十四帶人離開後鬧營,年羹堯這脾氣說不定就敢綁人砍人。就算他把事鬧大了,到時把他推出去不就行了?年家說到底也沒什麼牽扯,姻親裡只有一個納蘭容若算是拿得出手的,可惜明相跟直郡王有涉,先帝時就不行了。宮裡那個他的妹子現在連個阿哥都沒生下,也無須顧忌。
十四自然是說這事非亮工莫屬,年羹堯也是聽得雙眼發亮。他雖然借著自家妹子的勢被萬歲塞了進來,可論起家世和資歷都是掂底的,多虧十四爺肯提攜他,才在軍中不至人磋磨。
他知道現在人人都盼著隨十四爺回京面聖,不肯留下來做這個得罪人的差事,但他一個人留下反倒更容易把差事辦出彩!要是有人真的想趁十四爺回京後做怪,那才是他的機會!
京城裡已經是春回大地。
圓明園裡,李薇讓人拿布來裁,要給額爾赫新生的那個小傢伙做肚兜。
額爾赫前日已經坐完月子了,四爺立刻就把和孩子都宣進了圓明園。李薇當時抱著自己的頭一個外孫,真心覺得為了這個小傢伙,的兒算是遭大罪了。
四爺給這個小寶貝起名為福慧,大家也就‘福哥兒,福哥兒’的起來。
只有李薇覺得這名字有那麼一點點的耳,後來看看百福就明白了。
玉煙幫著裁布,笑道:“再過不久,二阿哥那裡也該有好消息了。”
李薇笑著歎了口氣,“是啊,他們一個個的算是都家了。”
肚兜算是比較簡單的東西,做起來也不費力,到了晚上已經裁出來了七八塊,只差中間繡上各種吉祥花樣就行了。
待玉煙問是不是把剩下的布都收起來時,恍然想起這大半年來都沒給四爺做過什麼東西。之前一直在給弘昫做,然後就是給額爾赫繡嫁妝,現在是福慧。
“等等。”道。
玉煙趕把布放下,李薇拉過一匹尺頭比了比,覺得做件褂子不夠,做個大頭還是夠的。
給四爺和幾個兒子都做過大頭,專讓他們在屋裡天熱的時候穿,長短像五分的運。做這個快,又不用繡什麼花樣在上頭,裁好兩片一接一,再收個邊就行了。
四爺從勤政殿回來時就看到在屋裡做針線,想了下先去弘昤那邊轉了圈,考過弘昤今天讀的書後,讓人帶他去院子裡飛鏢,回來看還在做,不由得過來道:“做些,留神壞眼睛。”
李薇一直沒發覺他已經回來了,馬上放下針線起道:“爺怎麼不我?”
四爺坐下道:“朕看你在忙。”他拿起放在筐裡做到一半的針線瞧,道:“朕知道你前些日子一直擔心額爾赫,這是在給福慧做?”話音未落就看出這是一件大人的尺寸,他笑了:“這是給朕做的?”
說著還放到上比了比,比完道:“等七月份時正好能穿。”
李薇端茶過來,他把那半拉子放下,招手示意坐到邊來。
孩子們紛紛長大,四爺的心也很複雜。弘暉和弘昐的長讓他欣喜,額爾赫都有孩子了,卻讓他覺得時流逝,他和素素都老了。
他握著的手半天沒說話,只是好像在想什麼。
李薇也就這麼陪他坐著。
四爺悵然的笑道:“孩子們都大了,朕還記得額爾赫這麼大的時候也是這樣。”他比劃了下,記得很清楚的就是額爾赫有一個紅的繈褓,包著這樣的繈褓躺在床上沖著他招手啊啊。
兩人一晚上都在說額爾赫小時候的事,比如小時候太能吃,四爺道:“朕那時一直擔心會吃壞肚子。”所以在書房裡,額爾赫拿出的那個放點心的小食盒,先給大家讓一圈的時候,一點也不的四爺都會秉持著‘他多吃一塊,額爾赫就吃一塊’的信念去拿一塊。
他笑道:“你給額爾赫準備的那個放點心的小食盒好像最多只能放四塊?”掌那麼大,只能疊著放四塊綠豆糕。
因為當時預備的就是去前院跟四爺一起讀書,只吃上午這一頓點心,中午用過午膳就該回來睡午覺了。人小胃也不大,四塊分給四爺和弘暉各一塊,自己吃兩塊,再加半盞茶,足夠撐到午膳了。
平時塵封在記憶深,一旦想起來卻還是記憶猶新,仿如昨日。
因為四爺對額爾赫的疼,京中各府都紛紛給公主府送禮,一時熱鬧非凡。連弘昐開府都沒收到過這麼多的禮。
確實跟自己的姐姐相比,弘昐出宮建府的事相當低調。
雖然他的本意就不打算驚太多人,連請客都只請了兩桌親友,不過京裡好像也對這個年出宮的頭阿哥興趣不大。
弘昐在書房裡查對禮單準備回禮,發現像佟家這樣只草草送了一份禮金,連禮都懶得準備的不在數。人冷暖可見一斑。
再怎麼有準備,心裡還是不怎麼好的。
弘昐靜靜的抄錄著禮單的名冊,親自回謝帖。
太監陸同喜進來道:“二爺,福晉那裡報上來說是發了。”
弘昐放下筆匆匆去了後頭,見接生的嬤嬤已經進去了。恰好額爾赫前頭已經生完還坐過月子了,他就跟額娘把柳嬤嬤和白大夫都借來了。比起太醫院的太醫,他還是更相信從小就在府裡侍候的這兩人。
白世周之前已經進去請過脈,現在屋裡是柳嬤嬤在侍候。他過來給弘昐請安,弘昐虛扶了一把道:“辛苦白叔了,福晉這胎可要?”
白世周連稱不敢,二福晉這胎懷得平平安安,今天只要不是老天爺打噴嚏,突然來一下,那就不會有事。
弘昐知道後也算是放了心,讓人給博爾津氏傳話讓放心,他也不在這裡多陪,轉還是回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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