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十四在勤政殿裡撓頭皮。旁邊擺著四爺留給他‘參考’的摺子，他盯著那摺子幾乎想把它給盯出個來！

在奉天的年羹堯功的擊退了來找茬的噶爾丹部的人，據他在摺子裡寫的來犯的足有兩萬人，分數騎兵對他們日夜襲，而他就帶著區區五千來人迎戰，還殲滅了敵人二百多口，俘虜了幾十個準備進京獻俘。

當然他還替跟他一塊浴戰的將士們請功了。

最讓十四覺得坑的是，年羹堯深諳場做的髓：最大的功勞一定是上的。

所以他把最大的功勞給十四了，非說是十四在臨走前對他說讓他小心噶爾丹部的人來襲，結果就因為十四這句話，才讓他們的士兵日夜警醒，擊潰了第一撥來犯的敵人。

於是十四貝勒是如此的高瞻遠矚。

如此云云的誇了一通後，仿佛最大的功勞歸十四真是實質名歸。年羹堯自己就十分謙虛的屈居第四位。

這封摺子遞送到京後，兵部審查時覺得十四爺是四爺的親弟弟，雖然十四爺是早就回京了，但一開始領兵的確實是他。於是兩個尚書一商量，都沒意見，就這麼把摺子送進圓明園了。

四爺很快就給打回去了，讓他們把摺子上寫的那些人是不是真的都有這麼大的功勞詳查後再送過來。

兵部這一看，敏的發現他們可能拍錯馬屁了。所以一面拿著抄送回來的摺子商量，一面給十四貝勒說了聲：不好意思，可能坑了你了。

十四爺這才飛奔過來找他的好四哥求：弟弟真的神馬都不知道。

四爺心裡存著事，外面卻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他陪著李薇用過午膳後還是不急著回去，又一起歇了個午覺。午覺起來又拉著去外面散步，嫌這個時節去湖邊太曬了，就去了瀟湘院的竹林裡轉了一圈。

李薇提著個小籃子跟在四爺後頭，看他拿著剪子繞著竹林剪了好些細細的竹枝下來，看著籃子裡的竹枝越來越多了，道：“爺，你取這麼多竹葉幹什麼？”

細竹枝上多帶著一兩片竹葉，拿這麼多也不像是準備做書簽。

四爺早就挽起了袖子和袍下擺，此時忙得滿頭大汗的過來，李薇不免拿出手帕來給他汗，知道他喜歡親手做事來當消遣，不人代勞，不過太監宮不行，來總行了吧？

把籃子塞給他，奪過他手上的剪子道：“我來，爺告訴我剪哪枝？”

四爺想一個人幹站著也無聊，就領著走進竹林，把高的竹枝拉下來：“剪吧。”

李薇：“……”錯估了自己的高真是失策。

只好這樣下剪子。

剪了一會兒連也是滿頭汗，大袖子也不好往上挽，一次次把袖子擼上去都會下來。四爺一開始看出雪白的小臂還有些皺眉，後來看手忙腳的又好笑，把籃子放在地上替把兩邊的袖子都挽高打結，這下可算是不下來了。

開始是他指剪，後來自己看哪枝長得好看也主去剪，還喊四爺替把夠不著的竹枝拉下來。

有些太的竹子不好，四爺看太監宮們都站在遠，居然整個人吊在竹子上，用全的力氣來把它彎。

“快剪！”他道。

李薇趕快手剪下好幾大枝，等他把手放開，竹子刷得彈回去，搖晃了好一會兒，打得旁邊的竹子也晃起來。

剪上了癮了遊戲，李薇現在也不嫌熱嫌累了，舉著剪子問四爺還要剪哪枝？

不過四爺看著早就堆得放不下的籃子，還有放在地上的這些，道：“夠了，朕也不會，試著玩而已。”

李薇此時才想起還是不知道四爺剪這麼多竹葉幹什麼？

四爺也不喊人進來，自己把竹枝聚一堆抱著出去了。

李薇跟在後頭撿掉下來的，也是兩手滿滿的。結果他們二人這麼一出竹林，留在外頭沒敢進來打擾兩個主子的玉煙和張起麟都嚇了一跳，要上去接又不敢，張起麟轉頭就讓人趕去尋幾個大籃子來。

很快，不知從哪裡尋來兩個大笸籮，四爺和李薇把竹葉都放了進去。

四爺拍著手說：“都拿回去。”

玉煙幫著李薇把頭上和上帶出來的草梗葉子等都拿掉，李薇在幫四爺拍他袖子上的灰，道：“爺，你要這麼多竹葉子幹什麼？”

四爺握著的手，道：“別拍了，回去換一就行。朕是在書中看過可以用竹葉制茶，今天逛到這裡就臨時起意想試試。”

“……真的？”出於對四爺的信任，開始真的想這竹葉能不能泡水喝。要不回去先泡一壺來試試？

回到萬方安和後，四爺和換服時留在勤政殿的太監就過來報說十四爺已經在外求見了。

李薇怔了下，想起四爺這應該是故意晾了十四爺這麼久。

在幫四爺換服，聽了就想他肯定這就要出去見十四爺了，趕加快速度。玉煙把腰帶遞上來，接過來給四爺系上，道：“爺，我讓人給你和十四叔準備晚膳吧？”

誰知四爺卻搖頭道：“不用。”他對那太監說，“讓十四貝勒把他寫好的摺子留下就回去吧，朕得空了再看。”

看來是真生氣了。

四爺真沒去見十四，換過服就去書房找那本說過怎麼制竹葉茶的書。天長日久，他也不記得在哪本書裡了。只記得仿佛提過一句半句的，李薇陪他一起找，兩人各自對著一架書翻。

看著這幾屋子的書可真是個大工程。

不過反正是消遣，四爺一點都不著急。時常翻著就捧著一本書坐下讀起來，倒是他的書裡李薇能看得，所以綜合來看這裡的工作進度比他的要超前。

可是當翻到四爺以前寫的讀書筆記時，不免也看神了。

四爺以前在書的頁眉和頁腳上寫大段的批註和評語，有些相當激烈，連‘那就是個球’這種痛快的口頭語都有。

在這邊看得發笑，四爺在那頭自然注意到了，掃了眼放在邊打開的書匣，不覺得那書裡有什麼能逗笑的……

他想起來了！

四爺立刻放下書過去，勾頭一看就看到了他青年時期在書上的批註，連忙從手裡出來，多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看這個太枯燥了，朕找旁的給你看。”

他在十幾歲的時候也看過不的野史歪傳，當下就找出一本《浣紗仙子》這種這麼有指向意義的書來。

李薇頓覺有種看到四爺初中時在小書店租的武俠小說的覺。

浣紗仙子自然就是四大的西施，這部一看就是野史。果然一開始就是在吳王的後宮中，西施垂淚一眼後想念家鄉的小溪。

四爺松了口氣，看看神了就把這一匣書趕給收起來。他把這書倒是都給忘得乾乾淨淨了，沒想到今天讓薇薇給看到了。

他翻開看當年自己寫下的東西，只覺得陌生得很。當年的他滿腔意氣，他捧著書，突然已經回憶不起當時是什麼樣的心了。

如果說當時的他是清晨灑在葉上的水，那現在他就是渾濁不堪的河流。

他彙集了太多的東西，野心、期待，承載了他半生的信念，到今天早就污濁不堪，分不清了。

想想他還在為剛才對十四的做法沾沾自喜。或許這樣確實可以保持他為萬歲的尊嚴，就像先帝所做的那樣，讓底下的臣子們為了他的一舉一而耗盡心。

可當年的他親眼看著兄弟們還有他被先帝擺佈得生不如死，現在卻在做著一樣的事。

他很清楚，這樣收穫的絕不會是忠心。而是恐懼。對皇權，對坐在皇位上的這個他的畏懼。

當畏懼越來越多之後，人們就會起反抗。

就如當年的太子……

理親王當年到底做了什麼，當時的四爺猜來猜去卻無論如何不敢相信，只能把那個模糊的念頭埋在心底。直到登基後才在翻閱先帝當年的諭旨時看出端倪。

理親王謀逆，何嘗不是被到絕境後的反擊？

可見以恐懼來下，最後很可能會自食惡果。

四爺站在那裡半天沒，他想得了神。屋外的太監們看到天暗下來了就進來點燈，看到主子們一個坐一個站，卻誰都不理誰，也不敢多待，點上燈就趕退下了。

李薇突然發了笑，四爺此時方回神，他掩飾著剛才的思緒，笑道：“又看到什麼可笑的地方了？你要是喜歡，朕就讓南府把這《浣紗仙子》的故事排戲給你看。”他彎腰低頭要拿手裡的書，豈知薇薇往旁邊一躲，連書也藏後去了。

四爺一怔，怎麼都想不到那書有什麼，不過也手去奪：“乖乖給朕。”

兩人爭奪一番，還是四爺技高一籌，咯吱了李薇把書奪到手裡了，可惜書已經合上了，他只好一邊懷疑的看，一邊快速翻過。

跟著某一頁的頁眉上仿佛有悉的字跡，他趕翻到那頁細看，見上面是他當年的筆跡，寫得相當認真：西施這樣的子，配世間男子都可惜了！的心比男兒更加寬廣！

後面把吳王夫差和範蠡都罵了個臭死。

李薇只是看笑了而已，這會兒就看四爺捧著看得臉上出尷尬來，連忙道：“我也這樣啊，我看戲的時候不是也這樣嗎？爺，我覺得你寫得特別對！”

四爺翻了幾眼也想起這書裡寫的是什麼了，合上笑道：“不過是野史罷了。”

他笑道：“日後還不知史上會如何寫朕與你呢。”

李薇張了下，覺得煞風景就沒說。寫的話估計不會有好詞了，道：“寫爺自然是聖明之君。”

四爺笑著接了這句奉承，道：“寫薇薇，自然是個人兒。”

晚上，四爺在萬方安和的書房裡，拿起了誠郡王等給兒子請封爵位的摺子。

聖明之君嗎……

四爺歎了口氣，一一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