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正文 第一章 最近最遠的人 (四十)
不住角一牽,出一笑來——以前在上海唸書,打開報紙時常見到的倒是父親的訊息。那時節也要冠上什麼財經名人、金融鉅子的名號。父親隻是不屑一顧。說這些報紙搞的噱頭最是要不得也信不得……看來時代真是變了。
端詳著照片中的程之慎,油墨有些重,之慎的眉眼麵目濃太濃、黑乎乎一團,並不清楚,倒覺得之慎樣子嚴肅刻板,其實之慎極俊俏……合上報紙,著眉心。
也許即便是見了麵,也快要認不出的九哥來了吧。
自鳴鐘敲了十一下。
該去休息了,毫無睡意。
近來也許添了神經衰弱的病。忙到很晚上床去,仍然很難睡;時常半夜裡醒來,便睜眼到天亮……有時候是被遙遠的槍聲驚醒的。槍聲明明很遠,聽到卻總覺得近在咫尺。租界裡相對於外麵還是安寧些,但畢竟上海已經不是早年的上海,盪的氣息越來越濃鬱,租界又能安穩到幾時呢……由此想著自己回來的目的,就更睡不著了。
上了樓。
修改好的禮服下午已經送過來,就掛在架上。禮服看上去華麗而又不失文雅。
再覺得無所謂,也不能不承認這是件好的服。尤其當它被穿起來的時候。即便隻是短短的幾分鐘,也好像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容煥發。
無暇表姐畢竟是瞭解的。
無暇在送這件禮服的時候說,第一眼看到這件禮服就覺得穿一定好看,因為總記得當年穿著跳舞的那個小表妹,有多麼的麗……無暇表姐說漪兒,真想再看你跳舞。你滿十八歲第一次去舞會,是我和無垢帶你進場的,還記得嘛,孔家的舞會?那鋪滿大馬士革玫瑰的跳舞大廳?那晚的你,多。我還以為我的小妹妹,是隻會讀書的小書呆,社舞不過是當做功課和運,誰想呢……漪兒,再跳舞吧。
跳舞,跳舞,跳舞……
了鞋子,在地毯上繞著架走了兩圈,腳踩進那對晚裝鞋子裡。
一、二、三、四……默唸著節拍,輕輕的,旋轉著。
有點兒眩暈。坐到窗前的長凳上,拍拍口。若此時有鏡子,定然看得到自己滿麵紅暈的樣子,若深夜裡悄然綻放的大馬士革紅玫瑰似的,豔滴……不,無暇記錯了。那晚孔家舞會,舞廳裡鋪滿的不是大馬士革玫瑰。冇有一朵玫瑰花,冇有。所有的大馬士革玫瑰都被孔遠遒送給了無垢表姐……是梔子花。
滿眼都是象牙白的梔子花。
整個大廳裡氤氳著梔子花的香氣。
讓人迷醉……
靜漪伏在床上,彷彿被溫的梔子花香包裹了……四周袂飄飄,讓梔子花海微波盪漾……歎息著,隻覺得整個人有些昏沉沉的,有誰牽著的手、帶著走下舞池……後有銀鈴般的笑聲,叮鈴鈴作響……卻漸漸響的刺耳。
“程先生!程先生!”近在咫尺的急促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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