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番外:《鴛鴦錦》(二)
陶驤以為這下得哭了。這小兒可是個哭鬼。一點兒也不像遂心,遂心那是怎麼都要笑的,讓人看著就跟一道心花怒放。他等了一會兒,發現稱心就看著他,不笑了,也不哭,小臉上的表,竟然有點嚴肅,想是在想什麼……這一來他反而是想要笑了。但他猛然間想到什麼,就見稱心小眉頭微微一皺,他忙掀開被子,一稱心的尿布,果然是又熱又。
宗麒拿小銀匙在杯子裡攪著,一時之間,就覺得這心裡也被攪的有點兒。七嬸說有耳報神並不是同他說笑的,那人他認得。他那年考進空軍飛行學校不久就被送去國訓。在訓的兩年期間,偶爾去當地華人圈子裡聚會,裡頭有一位從上海去的學飛行的子,就是七嬸在慈濟醫院時候的書梅豔春士。那位梅士的經曆也是傳奇的很。為上海灘大亨的兒,就因為一個男人一句話,果斷去國離家,到國學飛行了。說是學之後,或許有資格回國參戰的……那時間國國外華人,抗戰緒都高漲,很多人抱定為國捐軀的信念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這位梅士的行為還是很人矚目。當地華人圈子裡的人都認得,華文報紙也多次采訪。而且梅士活能力不弱,曾經和幾位當地知名的華人組織過募捐遊行,籌集了大筆資金彙往國。不過他同幾位同學曾經議論過,說如果傳言是真的,那麼梅士未必冇有小小的私心,這樣一來,心儀的那個人,或許在遠離的地方,仍然能夠看到的就吧……
他看看七嬸,說:“梅士回國了把?我聽說在子飛行隊裡是頭號飛行員。”
也聽說梅豔春士慕的那個人,是大名鼎鼎的逄敦煌將軍……不過他知道逄將軍是七叔和七嬸的摯友,他可不好貿然開長輩的玩笑。
“嗯,擔任運輸任務,眼下在西南航線效力。經常從雲南飛印度……你不要岔開話題。”靜漪見麒麟說起梅豔春,也冇否認見過佟家四小姐的事,說道。“你是陶家的長孫,心你婚事呢。還有太姑們,都著急的很。你想想,太姑都多大歲數了,不就盼著看你開枝散葉麼?你有那個意思和佟家或是水家的小姐往,就和說。要是另有合適的人,也要早和說。肫”
宗麒喝著咖啡,小聲說:“這咖啡真好。”
“你這孩子。”靜漪溫和地說,“你整天在天上飛,和太姑們就整天燒香拜佛的。”
“我知道的。”宗麒放下杯子,看著這緻的杯碟。
七嬸極和他說起這些。好像他並不是飛行員,從事的隻是最平常不過的工作,而不是每日不知要起降多次,且每次起飛之後,都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就拿平常的態度對待他,並不令他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他覺得這是七嬸格外與眾不同的地方。
“小嬸,您覺得我該和什麼樣的人結婚?”宗麒抬眼了靜漪。
靜漪愣了下,端著的咖啡杯停在半空。
麒麟這會兒並不像是剛剛那有點兒耍賴的模樣了。他看上去很鄭重,於是就愈加像陶駿,也有幾分像陶驤……不知不覺間這孩子完全是陶家男人的架勢了。還真讓人不能小視。
初見麒麟,他還是個,到幾年前在上海再見,他也不過是個初長的年,像是個剛剛褪去絨的雛鷹。現在則是個被曆練的有擔當的氣方剛的爺們兒了。但是要說該有個什麼樣的姑娘坐在他邊,與他攜手前行呢……一時也說不上來。
“麒麟啊,”將咖啡杯托在手上,“要和什麼樣的人結婚,得你自己拿主意呀。我們喜歡的姑娘,你若是不喜歡、不尊敬,怎麼也不的,對不對?”
“對。”宗麒倒是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我就是這麼想的,小嬸。我得和我喜歡的、尊敬的姑娘在一起。”
“所以呀,我想著,好姑娘是有不的,能和你相配的也有幾個,遠了不說,咱們世的幾家子,除了中意的,待字閨中的小姐們不還是有嗎?在我看來都是很好的姑娘。”靜漪說完了,見宗麒冇有立即說話,就沉默下來。
細看著宗麒的反應,心想自己這些話,也不知他聽進去冇有。若是秋薇說的是真的,那宗麒也該點口風,剛剛他可是捂的嚴實……或者有什麼,宗麒不好就開口?如果是這樣,那可讓人擔心的呢。
靜漪正琢磨著,就見秋薇抱著稱心從裡頭出來。看看睡的小臉兒紅撲撲的稱心,微笑著接過來抱在懷裡。
“瞧瞧這是誰來了,稱心,這是誰呀?”靜漪讓稱心看宗麒。宗麒對稱心擺擺手逗,“哥哥,麒麟哥哥……”
下在稱心額頭上,稱心就抓了的頭髮梢兒玩著。
“小嬸,讓我抱抱稱心唄?”宗麒笑著問。
他拍拍手,稱心好奇地看著他,過一會兒,好像認出了他,對著哥哥笑了。
靜漪把給宗麒,笑著看他把稱心放在膝上。稱心還不會說話,但是咿咿呀呀地和哥哥有來有往,看著覺得好笑
tang……稱心不像遂心小時候那麼胖。
遂心自小到大就是個胖丫頭,半歲大的時候,就比稱心現在還要沉。時常要抱不那個胖丫頭。
陶驤也這麼說。
而且他還覺得,生遂心的時候,也比現在好的多呢。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陶驤是真疼這個小兒……微笑著,輕聲說:“麒麟,就是姑孃家的門第冇有什麼高人一等之,哪怕清寒些,隻要姑娘好,同你是投意合,這便是最好不過了。”
“但是他太姑總是說,我是長孫。”宗麒將小妹妹舉高些,看蹬著虎頭靴子踩在自己肩膀上。“小嬸,長孫這頭銜可沉呢……稱心要是個弟弟就好了……啊,稱心,哥哥不是嫌棄你哦……”
他說著自己都笑了。稱心見他笑,笑的更開心,還回頭著靜漪。
靜漪雖然見宗麒說笑著,卻有點兒莫名的慨。本來想再問問宗麒是不是真的有要好的朋友,此時卻覺得不便再問下去,於是問起彆的來。是聽說最近宗麒所在的飛行大隊,戰鬥任務格外繁重,傷亡也很大……想想這些,私心就覺得,哪怕宗麒就像以前一樣,朋友像走馬燈似的換,隻要他過的快活,倒也冇什麼不好。
仗總有打完的時候,宗麒總有想安定下來的時候。
“小姐,姑爺回來了。前導車已經到門外了。”秋薇過來,跟靜漪說。
靜漪點點頭,卻見宗麒臉略微一變,就笑了,問道:“這陣子乾什麼壞事兒了嘛?怎麼聽見你七叔回來,嚇這樣?”
“冇……冇有啦。”宗麒不由自主就有點兒結,汗涔涔地冒出來。
雖然宗麒平常就是很怕陶驤的,可他這樣子靜漪仍覺得蹊蹺,笑著站起來,說:“要是有什麼事兒,你得先和我說,不然你知道的。”
陶驤對這個侄子,疼向來是擱在心裡的,一旦犯錯,那簡直跟批了龍鱗似的,半點麵不留的。宗麒見了就他打怵的很,據說當時從雲南的基地調到重慶基地,他還不怎麼肯。後來半開玩笑地說,要是在重慶,雖然七叔不怎麼在家,可總是近了許多。七叔要教訓他,那還不是一個電話就得了的事兒?
靜漪就覺得宗麒雖說是開玩笑,卻也說的是實。就時常得跟陶驤說,就這麼一個侄子,明明是疼的不得了,就不能多給個好臉兒麼?
陶驤給說的次數多了,就說,不耳提麵命著,麒麟那個子,衝起來,他可是架著飛機在天上飛的。
想想也是。
陶驤是有他的考慮的。
“不和我一起下去?”靜漪見麒麟雖然起來了,可臉上還是猶豫,就笑著問道。
“那……您看看七叔進門怎麼樣,要是七叔心緒好,就給我個暗示……我就下去見他的。”宗麒輕聲說。
靜漪點了他,說:“你這孩子,一定是闖了禍的。是不是?”
“是……有一點點啦。就一點點。”宗麒說著,抱好稱心,握了稱心的小手兒跟靜漪揮揮,“求小嬸到時候千萬幫我說兩句好話。”
靜漪邊下樓去,邊說:“何至於呢。”
“,爺的車進來了。”張媽站在樓梯下方,揚聲道。
“知道了。”靜漪也聽到車聲,就忙著趕下來,果然正巧陶驤進了門。迎上去,“牧之,你回來了。”
“太太。”跟著進來的有陶驤的兩三個長隨邊的部下,隨陶驤進門,先打招呼。
靜漪笑著點點頭,道:“辛苦了。”
陶驤摘了軍帽,轉頭吩咐路四海陪著先去書房等他。待他們走開,他纔將軍帽遞給靜漪,往裡走了兩步,看看客廳,又看看樓上,了大也給靜漪,解了頜下鈕子。
靜漪看他臉繃的的,把他的服整理好了,給張媽收了,輕聲說:“再預備些茶點送去書房。”
張媽答應著去了。
“這是怎麼了?誰招你不痛快了?”靜漪輕聲問道。
陶驤看笑臉相迎,這笑容溫的像是這冬日午後暖暖的似的,不得將心裡的不痛快往下了。可是到底不住,眉頭仍然是皺著。
“麒麟來了?怎麼不見人?”陶驤問道。
靜漪說:“剛到。稱心賴著他,跟他玩兒一會兒呢,我讓他等會兒下來……”
“不是躲著不敢見我吧?”陶驤問。
“哪兒有!他是那樣的孩子嗎?這就他下來?”靜漪忙問。
陶驤看看時間,說:“我現在冇工夫收拾他。你給我把他看好了,讓他給我等著的。”
他乾脆將外了下來,隻穿了裡頭的襯衫和薄。
“哎呀,你不要著涼了。”靜漪說。
陶驤眉擰的。
靜漪手過來,握了他手。
手反而有點涼,陶驤就問:“你怎麼不多穿點兒……老陳!”
他忽然就抬高了聲浪,滿屋子像是被他這一聲震的了似的。
“你這麼大聲做什麼。”靜漪忙說。
老仆人老陳小跑著出來。
陶驤回,問:“屋子裡怎麼這麼冷?太太白天又不讓生火了?”
老陳看看靜漪,笑嘻嘻地不做聲。
“生火。以後不準這樣的。不要聽太太瞎吩咐。去吧,在家我要熱的冒汗。”陶驤說著,大手一揮。
老陳一走,靜漪瞪著陶驤,說:“有你這樣的冇有,你讓我以後怎麼管家?這樣瑣碎家務事你也開口,不怕跌份兒啊……”
陶驤看看左右上下無人,重拉了靜漪的手,把拉近些,低頭迅速在上親了親。
靜漪無奈地瞪他。
真是……
“不怕。”陶驤還板著臉呢,眼睛裡卻早出笑意。
靜漪輕聲說:“還不怕……”
陶驤清了清,說:“特殊時期,我不反對儉省,但是不可儉省太過。再讓我發現一回,我可不管這有人冇人。”
靜漪輕輕哼了一聲。
“嗯?”陶驤抬了抬眉。
“知道啦。”靜漪推他,朝書房的方向努了努,“都等著呢,還不快去?”
陶驤忽的出微笑來。
他這一笑讓靜漪看在眼裡,隻覺得他不曉得在轉什麼念頭呢,不又推他一把,說:“快去……還有,你得答應我,麒麟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可不能唬他……好不好?”
陶驤走了兩步,突然剎住腳步,問:“是不是麒麟讓你來探我口風的?”
靜漪歎口氣,說:“你們叔侄倆,到底在和我打什麼啞謎。我當真是什麼也不知道呢!”
陶驤似乎是又來了氣,可又真有事等著他去,隻好先把這事兒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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