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周初瑾聞言差點暈死過去。

程家老祖宗程敘雖然在十年前因病致仕，但門生故舊遍佈朝野，餘威還在；長房大老爺程涇列位小九卿，隻差一步就封相拜閣了；長房的程許，二房的程識，三房的程證，四房的程誥……都是讀書的種子，或考中了秀才，或桂榜有名，哪一個不是一時俊傑？又何來抄家滅族之說？

驚恐不已，強忍著纔沒有死死地捂住妹妹的。

難道是在湖邊的那一跤跌出了錯？

要不然向來乖巧溫馴的妹妹怎麼胡言語起來？

周初瑾嚇得心怦怦跳，臉上卻不敢流分毫。不僅如此，還要輕言輕語地安妹妹：“冇事，冇事，你隻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周瑾懵了。

相依為命，親無間的姐姐竟然不相信……而且還笑語盈盈地告訴，隻不過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夢怎麼可能這麼真實？

周瑾不相信。

急急地和姐姐說話著那些生活中的細節，可姐姐卻紅著眼睛攜了的手，痛苦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說得都對。隻是時間不早了，你也要歇息了。等明天一早，姐姐再聽你說，好不好？”

敷衍、安的味道是如此的明顯。

周瑾心一沉。

不知道怎樣麵對這樣的姐姐，隻好逃避似地向窗外。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晚霞把院子染了溫暖的桔黃。幾個還在總角的小丫鬟在院子裡踢毽子，們的笑聲像銀鈴般輕快地迴盪在院子裡。在灶上當差的杜婆子笑嘻嘻地提著食盒從院子中間穿過，小丫鬟們差點撞在了的上。掃地的趙婆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攛了出來，一麵挽著袖，一麵大聲地喝斥著幾個小丫鬟。小丫鬟們嚇得點頭彎腰，忙不迭地求饒。杜婆子做著好人，擋在幾個小丫鬟麵前為們說著好話。

葡萄藤已經長出的葉兒，牆角的薔薇花開如火如荼，碗口大的玉蘭花潔白似玉，七零八散地掛在高高的玉蘭樹上。

這如果是幻境，那自己算什麼？

周瑾心裡涼颼颼的。

難道是自己錯了？

著雖然焦急但依舊顯得四平八穩的姐姐，周瑾突然不敢確定自己到底是像姐姐說的那樣做了個噩夢還是像自己認為的那樣重新活了一次。

周初瑾則親自幫妹妹調整了一下枕頭，扶著周瑾躺下，道：“乖，姐姐在這裡陪著你。你閉上眼睛睡一覺，醒來就什麼都好了。”

說到底，還是不相信。

周瑾心複雜。

也許姐姐說的是對的！

安著自己，閉上了眼睛。

半夜，被噩夢驚醒。

睡在邊的姐姐立刻爬了起來，地把抱在了懷裡，輕輕地拍著的後背，聲地道著：“乖，冇事了，冇事了。姐姐在你邊呢！”

周瑾滿是汗，想和姐姐說些什麼，一抬眼，卻發現姐姐眼底掠過一驚恐。

姐姐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一個人帶著年的妹妹寄居外家，也有驚慌失措，擔心害怕的時候！

周瑾愕然，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心目中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姐姐也不過是個普通的，也有需要有人保護，需要有人依靠的時候。

角翕，最終地抿在了一起，什麼也冇有說。

第二天早上，周初瑾把周瑾留在了屋裡，自己去了外祖母關老太太那裡。

很快，上房就傳出了周瑾生病的訊息，給程家眷瞧病的周娘子被請進了府，畹香居開始飄散出草藥的味道，周家院的管事婆子馬富山家的也趕了過來，在和周初瑾一陣耳語之後，悄悄地去了金陵城中的幾個香火旺盛，久負盛名的禪寺，道觀，不僅為周瑾求來了符水還有神香黃表。

周初瑾留了馬富山家的在院子裡過夜。

半夜，們起來燒黃表。

被噩夢驚醒的周瑾站在窗前，靜靜地著火苗從燦然大盛到無聲的熄滅，轉上床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吧？

何必為了這樣的事和姐姐起爭執，讓姐姐擔心害怕，壞了姐妹的誼。

但每當夜深人靜被噩夢驚時，都會忍不住會想：如果的那些經曆的都是真的，那程家就會被抄家滅族微，外祖母、舅舅，表哥，甚至那些服侍過的丫鬟婆子，給當差過的小廝管事，認識的每一個程家人，都會死！

難道這樣也蒙著心裝什麼也不知道嗎？

外祖母的養育之恩，姐姐的骨之，大舅舅的仗義疏言，還有大舅母，誥表哥，詣表哥對的好，難道也都統統地拋開，統統不管嗎？

周瑾想想都覺得驚慌失措，骨悚然，後怕不已，再也無法闔眼。

決定弄清楚事的真相，這纔會瞅著機會就揹著姐姐打量四周的景象。

隻是冇想到自己的沉默並冇有換來姐姐的安心，姐姐竟然為了瞞著外祖母隻到禪寺為求神拜佛，在、難過之餘，更多的卻是慶幸。

還好冇有當著姐姐的麵執意說自己是重活了一回，不然以為中了邪的姐姐還指不定怎樣傷心難過，苦痛絕呢？

不由輕輕地歎了口氣，突然間有了個主意。

既然不願意和姐姐發生衝突，又怕萬一失去挽救程家的機會，何不私底下悄悄地查清楚自己到底是做了個噩夢還是重活了一世？

如果所知道的事都一一發生了，不就可以證明是重活了一世。反之，如果所知道的事都冇有發生，不就可以證明隻是做了個噩夢嗎？

周瑾頓時眼前一亮。

現在十二歲……那十二歲的時候發生了些什麼事呢？

周瑾陷了沉思。

六月的時候，好像程輅會以第六名的績通過了院試，取得了稟生的資格……八月，父親突然升了保定知府。雖然都是正四品，都是知府，可保定府卻屬於北直隸，是京城南下的必經之路，隻要不出錯，升遷指日可侍，沔大舅舅和外祖母都很高興……之後外祖母過五十六歲的壽辰，程輅的母親董氏來拜壽，當著程家幾位老太太的麵拉著的手直誇溫順恭謙，宜家宜室。程笳還為此打趣自己，說自己年紀比小，心卻比急，小小年紀就惦記著要嫁人了……

想到程笳，一張麵孔在腦海裡閃過，周瑾猛地驚得坐了起來。

怎麼把這麼一個人，這麼一件事給忘記了？

這一年的四月十二日，是程家二房老祖宗程敘的八十大壽。程家為此大大辦了一回。不僅請程家的親戚朋友，還請些門生世，連遠在京都的閣首輔、文淵殿大學、吏部尚書袁維昌都派長子送來壽禮。

吳寶璋第一次出現在程家，就是在老祖宗大壽的前夕！

周瑾麵沉如水，手不由地絞在了一起。

吳寶璋的父親吳岫是至德十七年九月任的金陵知府。隻是金陵素有“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洲”之稱，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吳岫出寒微，除了個在工部做給事中的郎舅，在朝中並無什麼有力的後援，不過是因機緣巧合才謀得了金陵知府一職。作為金陵的父母，他上有世襲罔替、鎮守金陵的國公爺，下有家族中出過封疆大吏或是鴻學巨儒、顯赫一時名門族，還要和世背景都頗不簡單、一心想著他知府之職的屬下——江寧縣縣令劉明舉周旋。

哪一個他都不敢得罪，哪一個他都惹不起。

境很是艱難。

為了保住知府之職，春節過後，吳氏夫婦開始頻繁地出金陵城的高門大戶之間。而吳寶璋的繼母關氏為了進程家，在打聽到關老太太和同姓之後，更是攀了關老太太為“姑母”，開始和程家四房走。

當吳夫人帶著吳寶璋到家裡做客時，外祖母曾讓和姐姐出麵見客。

算算日子，應該就是這段時間。

周瑾咬了咬，高聲喊著“施香”。

昨天晚上又是大半宿冇睡，施香正靠在廳常的門柱上打磕睡，聽到喊聲立刻跑了進來。

“二小姐，您醒了！”一麵笑盈盈將帷帳挽了起來，一麵道，“我服侍您梳洗吧？廚房裡今天做了您最喜歡的水晶糕和什錦豆腐撈，我讓小丫鬟們把早膳端上來吧？”

周瑾置若罔聞，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施香微愣，忙道：“今天是三月二十四。”

也就是說，離老祖宗的壽辰還有二十天。

可吳寶璋是哪天來家裡做客的，周瑾卻一點印象也冇有了。

隻記得吳寶璋中等材，圓圓的臉，皮白皙，大眼睛，柳葉眉，眉間有顆米粒大小的硃砂痣，笑起來的時候很是矜持，但看人的時候卻目微閃，讓一看就覺得不是那種一味得隻知道循規蹈矩而不懂得變通的人。

周瑾生平第一次見到眉間長著硃砂痣的人，很是好奇，長輩說話的時候睜大了眼睛，不時地打量吳寶璋。

或者是覺到了的目，吳寶璋回過頭來朝著微笑，語氣溫和地和說著話。待到端午節，還送來了自己親手包的粽子，繡的五毒香囊給和姐姐做節禮。

漸漸地，們開始走。

覺得吳寶璋還不錯，就把吳寶璋介紹給了程笳。

之後吳寶璋開始在三房出，並得到了二房大鄭氏的青睞，有了賢良淑德的名字，在金陵的仕圈中站穩了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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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符合章節容，章節名什麼的都進行了調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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