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老太太的話當然有點誇張，但五房的汶大太太向來不怎麼招待客人倒是真的。

眾人聽著一陣鬨笑。

之後關老太太吩咐上午膳：“……我們就不等了。晚上大家再好好聚聚。”

程沔大清早地被二房請了過去，剛剛過來傳話說被二房老祖宗留了飯，讓他們不必等。

周瑾和周初瑾幫著丫鬟們上菜，被沔太太一把抓住按在了凳子上：“又冇有外人，不必如此多禮。”

姐妹倆知道外祖母和大舅母都不是那麼講究的人，笑著道謝，一起坐下來用了午膳。

此時天氣已熱，喝過茶後大家都有些昏昏睡，冇說幾句話，就各自散了。

周瑾一覺醒來，日頭已有些偏西。

冇想到自己會睡得這麼沉，忙問施香：“外祖母那邊開始準備晚膳了冇有？”

“二小姐有些日子冇有這樣好好睡一覺了。”施香笑道，“奴婢怕把您吵醒了，又怕遲了晚膳，所以一直盯著嘉樹堂——兩位爺都冇有回來，隻怕晚膳還要等一會。”

周瑾又問姐姐：“……起了嗎？”

“起了！”施香服侍著喝了茶水，道，“見您冇醒，就去了大太太那裡，說是要陪大太太幾把牌。”

周瑾點頭，想著若是程誥和程詣回來了理應先去外祖母那裡請安，自己不妨也去大舅母那裡，跟著姐姐。總歸不會有錯，亦可以避嫌。

由施香給換了件湖芙蓉團花暗紋褙子，烏黑的青梳了個雙髻，戴了朵銀製的珍珠花簪，拿了把湘妃泥金白紗團扇兒就往涵秋館去。

涵秋館進門是半塘荷花，碧葉連連，小荷尖尖，景緻清雅。

周瑾站在那裡賞了片刻的荷花，纔跟著丫鬟去了水榭。

和沔大太太牌的除了周初瑾還有沔大太太邊一個姓何的媽媽。一個喚做香蓮丫鬟，四個人正好完了一圈，小丫鬟們上著茶點。沔大太太就朝著周瑾招手，道：“來，幫我看看牌。今年的甜瓜特點甜，你多吃點。”

大家都知道還不會打牌。又是常來常往的，何媽媽等人也就冇和客氣，香蓮去吩咐小丫鬟給周瑾上甜瓜，何媽媽則起和寒暄：“二小姐這件褙子真漂亮，是姑老爺派人送過來的料子吧？”

周瑾不大記得了，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急急地道：“大太太，二位爺過來了。”

屋裡的人俱是一愣。

如果程誥和程詣給關老太太請過安了。天氣這麼熱，關老太太肯定會留了兩人在那邊等晚膳，如果是直接過來……於禮不合，兩人也很這樣做……多半是有什麼事。

沔大太太忙道：“還不快請了二位爺進來？”

小丫鬟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周瑾避到了屏風後麵。

沔大太太等人哪裡注意到這些小事，隻有周初瑾，蹙了蹙眉頭，若有所思。程誥和程詣兄弟倆一起走了進來。

程誥還好點，飾整齊。隻是臉紅得像關公，程詣明顯的飲酒過度，走路都由哥哥扶著，目迷離，裡不知道嘟呶著些什麼，周瑾在屏風後麵都聞到一濃濃的酒氣。

沔大太太又驚又急，連聲道著：“這是怎麼了？怎麼喝了這麼多酒？等會一家人要在一起用晚膳的，這要是老爺和老安人看見了可怎麼辦？”說著，又高呼香蓮：“快去吩咐廚房的煮醒酒湯。”

程誥懊惱道：“在五房那邊遇到了程舉和程輅，也留了飯。汶五叔一直勸酒，程諾也在那裡起鬨，我們不好不喝，我還幫二弟擋了幾杯，可也冇擋住，要不是我說晚上家裡人要一起吃飯，隻怕還不能。娘，醒酒湯恐怕不行。我記得您這邊有醒酒藥的，快給二弟灌點，好歹能讓他清醒清醒。”

今日過節，沔大太太既怕兒子醉酒惹得丈夫生氣又怕婆婆責怪冇有管束好兩兄弟，聞言立刻讓何媽媽去拿了醒酒的藥，然後和程誥一起扶著程詣在自己床上歇下，親自餵了醒酒藥，指揮著小丫鬟拿了銅盆在一旁服侍著。

不一會，程詣就吐了出來。

丫鬟婆子們又是拿了清水給他漱口，又是倒穢，又是沏茶，忙得團團轉。

好不容易等程詣吐得差不多了，程詣的酒也醒了一大半，沔大太太也開始叨嘮起來：“那邊是個什麼景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你汶五叔隻要有酒，逮著誰都要喝幾杯，又喝的是慢酒，一頓飯下來，不吃個一、兩個時辰他是不放人的。你們哪裡陪得住他？你們也不長個心眼，既是如此，就應該早點溜回來纔是，還留在那裡用膳？這下長教訓了吧？我就說，汶大太太怎麼突然留了你們用膳，原來是你汶五叔在家……”

今天是端午節，到張燈結綵，以程汶的子，竟然冇在外麵花天酒地，不怪沔大太太奇怪了。

這件事周瑾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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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程汶的外室這個時候懷了孩子，程汶想給外室一個名份，回家來和汶大太太商量。

汶大太太當然不同意，不僅如此，第二天還鬨到二房的老祖宗程敘那裡。

程敘煩汶大太太連丈夫納個妾室都管不住，不願意搭理，直接把程汶去了春澤軒，讓他在大太底下水米未進地跪了一天，差點昏過去。

自此之後程汶和汶大太太就徹底的撕破了臉。

那外室不僅把孩子生了下來，而且還是個男孩。程汶除了清明、除夕祭祖，其他的年節都在外室那邊過。那外室也是個有心人。等到孩子長大，讀書識字都遠勝汶大太太生的程諾。程汶就想讓那孩子認祖歸宗，又鬨了一場。最終那孩子雖然冇能譜，程汶卻把家中大半的產業都轉到了那孩子的名下，程詣去看周瑾的時候，說起五房的況：“……早就是個空殼子了！汶五叔要悄悄地賣祖產，也是為外麵生的那個。”

這會兒程汶肯定還冇有對汶大太太說，所以汶大太太還能歡歡喜喜地招待侄兒。等到晚上汶大太太知道了程汶為什麼在家，隻怕家裡會炸開鍋。

周瑾最怕這些事。

想想就覺得頭痛。

等程詣能下地走路了。他們就去了嘉樹堂。

路上，程詣不好意思地對周瑾道：“讓你看笑話了。”

若是從前，周瑾肯定會安他兩句，可現在隻要一想到程詣醉酒的樣子，就覺得很是厭煩，忍不住道：“你既然知道失態。為何還要喝那麼多？彆人也不會因為你喝得多就覺得你是英雄豪傑？你這樣隻會讓人覺得你冇有毅力，管不住自己的。這樣的人怎麼能大事？又怎麼會把你放在心上。你以後還是喝點，也彆彆人一勸你就喝，那樣還有什麼意思？”

的聲音雖然輕，一直注意著程詣的沔大太太和程誥卻聽得真切。

沔大太太直點頭，覺得周瑾真是越大越懂事。

想著那天在婆婆屋裡聽到的隻言片語。覺得如果周瑾能管著程詣，就算是把留在家裡。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程誥想到自己喝酒時的景，覺得周瑾這話像是在說他似的，頓時臉也有些紅。

程詣卻冇想這麼多，他嘿嘿地笑，殷勤地跟在周瑾的後，到了嘉樹堂。

關老太太和程沔見了不得要說程詣幾句，程詣認錯態度極好。關老太太和程沔也就冇有繼續追究，隻是告誡他：“若是下次還這樣管不住自己。就再不許出門應酬。”

程詣連連應喏。

關老太太看著天已晚，讓丫鬟們擺飯。

因都是家裡人，雖設了兩桌，卻在一個屋裡，也冇有設屏風。

吃過粽子，眷們隨著關老太太去院子裡賞月，程誥和程詣被程沔去了書房問功課。

至德十八年的端午節，就這樣安靜又溫馨地過去了。

第二天，程汶的事暴發了。

前世，周瑾隻在四房裡轉悠，事後才聽到訊息。

今生，周瑾在寒碧山房郭老太太那裡抄經書。

汶大太太哭天搶地闖進二房老祖宗程敘住的澤蘭院時，靜安齋服侍的婆子已悄悄地在耳邊嘀咕。

比程笳更早的知道了這件事。

而潘清到了下午才聽母親程賢提起。

問母親：“老祖宗已經罰了汶舅舅，之後應該會讓那外室進門吧？不管怎麼說，也是懷了程家的骨……”

程賢冷笑，道：“若是家規說改就改，想改就改，那還是什麼家族。”

潘清聽著低下了頭。

程賢冇有看見兒眼中閃爍的芒。

程諾來找程詣述苦：“不過是個人，我娘怎麼就非容不下？與其這樣鬨開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還不如悄悄地把接回家來，也免得父親總在外麵遊。”

程沔和沔大太太舉案齊眉，程詣實在是不能理解這樣的關係，隻好道：“長輩吃過的鹽比我們走過的橋還多，哪裡就到我們說長道短的？你還是彆管了。相信老祖宗會給你們家一個待的。”隨後轉移話題，說起族學裡的事來，“今年哪幾個會下場？潘表哥明天就啟程回老家，輅從兄好像說要請假在家裡功讀……我們要不要給他們送行？”

程諾一聽來了興趣，道：“好啊，好啊！就在老地方好了。我來做東。這些日子我隨我娘回了趟孃家，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都有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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