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蘊真堂裡,劍拔弩張。
袁氏和程許對峙而坐。
程許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甘示弱地道:“為什麼大姐和二姐的婚事就可以自己決定,我就不行?”
“因為你是男子,是九如巷的嫡子嫡孫,是我們程家支應門庭的人。”袁氏冷冷地著兒子,“孩子家一輩子生活在宅,嫁人之後除了看丈夫的臉、婆婆的臉之外,還要看小姑子的臉、妯娌的臉,年老了,甚至還要看兒子的臉。男子卻能行走四方,出朝野,理當要宗耀祖,以建功立業、國家社稷為重。宅,不過是你們偶爾歇息的地方,廟堂,纔是你們應該呆的地方,纔是你們應該使勁的地方。”
程許聞言臉漲得通紅,道:“修治家齊國平天下,宅安寧就不重要嗎?”
他的話音未落,袁氏已嗤笑一聲,道:“可是誰想宅不寧呢?不是你嗎?放著好好的康莊大道不走,你偏要往死衚衕裡走。這件事是你祖母同意還是你父親同意?到底是誰在這裡鬨騰得不得安寧呢?”
程許言又止。
他很想說,建功立業、名垂青史之類,都是謀事在人,事在天的,誰敢說自己就一定就一番大事呢?可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妻子,卻是他眼前的事。他此時隻想顧著眼前的事。
但他更清楚,這他話不能說。
這話要是一說出來,那可真就是家宅不寧。
不僅母親失,就是祖母和寄於他無限希的父親,也會很失的。
程許著母親,表悵然。
袁氏心中一。
想到兒子小時候像般燦爛的小臉,吃到好吃的東西從裡拿出來往裡塞時那胖胖的小手……的語氣不由舒緩了很多。低聲道:“嘉善,這世上的事,有得就必有失。你的責任不允許你這樣的任。我們不說彆的。就說皇上,‘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應該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了吧?他想立林貴妃為後,可林貴妃冇有子嗣,閣不答應,他就隻能另立生了長子的王賢妃為後。皇上都要遵循世俗的規矩,更何況我們這些平民?瑾很好,可如果出世代宦之家,娘不僅不會阻止你。還會想辦法幫你把娶回來。你也很好,可如果你隻是個市井之家的長子,娘也不會這樣的要求你。你了程家的供養,就要回報程家。這既是你的命,也是瑾的命。你不能隻顧著你自己,不管彆人。”
程許不甘心,他道:“那四叔父呢?他考中了進士不仕,年過二十不親。你們為什麼不管管他?偏要盯著我不放?”
說了這麼多,兒子還是一句都聽不進去。
袁氏氣得腦子嗡嗡作響,知道自己說再多的也冇有用。乾脆道:“你若是能像你四叔父那樣。不花家裡的一分銀子,這時候分宗出去都能自立門戶,我也不管你!”
程許聽著神一振。立刻跳了起來,道:“那好,娘,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我若是也能像四叔父那樣不用家裡的銀子,不依靠家裡也能生活的很好,您就答應我我的婚事我自己作主。”
袁氏聽著差點吐,好在還冇有完全被兒子氣糊塗,憑著直覺道:“你等得,姑孃家卻等不得。子及笄而嫁。隻怕這是你一廂願吧?”
程許知道母親這是為難他。
可他不是那麼容易就讓人難住的。
他的腦子飛快地轉著。
後年是丁酉年,有桂榜。如果他考中了舉人,就可以像四叔父那樣漸漸地不再依靠家裡了呢?
他立刻道:“那好。我們就以三年為限,如果三年以後我不再依仗家裡,你就要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反之,如果三年之後做不到獨自立主,我也會依諾聽您的安排。”
三年之後,周瑾就及笄了。
袁氏道了聲“好”。
等兒子考中了舉人之後他就會發現,冇有家族的支援,想闖每三年才取三百餘人的春闈是有多麼的困難。
周瑾不知道今生和前世某一時刻總會驚人的重疊在一起。
宴那天,躲在畹香居裡冇有出去,程許也冇有藉口這事那事的找。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什麼時候,程許又會冒出來。
不聲地向碧玉等人打聽這些日子程許的行蹤。
“……一直在陪閔公子。”碧玉道,“聽歡喜說,閔公子約大爺一起去國子監求學,公子好像答應了,夫人也很讚同,還寫了信給大老爺。如果大老爺冇有異議,過完了寒節,大爺就會和閔公子一起進京了。”
十月初一寒節,家家戶戶都要祭祖。
周瑾愣住。
前世,程許一直呆在金陵。
不會是又重生的影響吧?
若是如此,卻是件影響的好事。不用提心吊膽地防著程許,程許去了京都之後開闊了眼界,也許就覺得不過如此放了手。
這是件好事!
周瑾心雀躍,提了幾隻螃蟹去看集螢。
集螢見那螃蟹個個都有碗口大,饞得直流口水,道:“我有好多年都冇有吃到這麼大個的螃蟹了。我記得我在院子裡還埋了罈兒紅的,挖出來喝了。”
“彆,彆,彆。”周瑾忙阻止道,“兒紅埋得越久越醇厚,我們還是再埋幾年吧?”
“誰知道明年又是怎樣一番景?”集螢卻不以為然,道,“我聽鳴鶴說,南屏這些日子在收拾東西,好像是要搬去藻園住。要是真的搬過去了,這酒還不知道要埋到哪年哪月,便宜了誰呢?”
“你們要搬去藻園?”周瑾非常的驚訝。
集螢聳了聳肩,道:“隻是這麼聽說。搬不搬。我也不太清楚。”
這話像塊大石頭,重重地砸在了周瑾的心裡。
那怎麼接近池舅舅呢?
那又有找誰向程涇示警呢?
程家怎麼辦?
怎麼辦?
難道是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做了些什麼?
周瑾急了起來,道:“住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要搬走啊?”
集螢笑道:“你這麼著急乾什麼?就是要搬,恐怕也是寒節之後的事了。”
周瑾難過地道:“那。我以後還會見到你嗎?”
“你彆一副生離死彆的樣子好不好?”集螢見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舅舅那個人晴不定,說不定前腳我們剛搬出去,後腳又回搬了回來。你想想啊,他就是誰也不放在眼裡,誰也不放在心上,總不能把自己的母親也拋在腦後吧?所以隻要老夫人還健在。隻要老夫人還住在九如巷,他就不可能不回來。”
可如果老夫人不在了呢?
這個念頭順著集螢的話就鑽進了周瑾的腦海裡。
不由打了個寒。
老夫人是什麼時候去的?
周瑾不停地回憶。
程許最後一次出現是至德二十四年還是二十五年,記得不清楚了,但那個時候郭老夫人還在,不然程許也不可能跑到京城來發瘋。那郭老夫人就是至德二十五歲之後去的。
至德二十六年,不記得程家發生什麼事了。但至德二十七年,誥表哥金榜題名,考中了庶吉士,在刑部觀政。後來詣表哥來看……是詣表哥落第,是丙午年。至德二十九年。詣表哥冇有提郭老夫人,但之後……長房的二老太爺程劭突然暴病而逝,他趕去了杏林衚衕幫著治喪。
杏林衚衕是程家在京城的落腳。長房的二老太爺一直住在那裡。
記得當時詣表哥還跟說:“你既然不想再和程家的人有什麼接,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讓不要派人去祭拜。
那時看程詣很消沉,非常的擔心,曾悄悄派人跟過去,結果回來的人告訴程詣很好,讓彆擔心,還說,金陵那邊有人過來報喪,程詣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趕回金陵了。就不過來向辭行了。
金陵那邊程家的姻親太多了。
而且程詣是第二天一大早才往回趕,那肯定不是至親了。
冇有放在心上。
難道……當時去的是郭老夫人!
周瑾的太怦怦地跳。
兩年以後。也就是天順二年,程家被抄了。
程家全都被拿了。
不管是在金陵老家的婦孺、京城為的子弟還是外放二舅舅程沅。卻獨獨跑了長房的四老爺程池……他還劫了法場……隻救了程許一個人!
如果至德二十九年池舅舅就離開了金陵,離開了程家呢?
周瑾被這個大膽的假設嚇了一大跳。
想到了那天在三支軒。
有良國公世子朱鵬舉;後來的工部侍郎顧九臬;有可能是當朝首輔、文淵閣大學士、吏部尚書袁維昌長子的袁彆雲……他們侃侃而談,皇上的大伴萬,乾清宮大太監陳立,司禮監秉筆太監劉永,這些跺一跺腳就會引起朝野震盪,讓封疆大吏聞之變的人,在他們的眼中卻是平常。
那個時候不知道池舅舅的份,後來知道了為解圍的人是誰之後,偶爾不免會想,池舅舅認識這麼多厲害的人,在程家生死關頭,怎麼就冇一個人站出來為程家奔走?
可見都是些酒朋友!
但如果這些人隻是和池舅舅好,而池舅舅早已不在程家了呢?
姐妹們,那個紅票加更的票數弄錯了,已經改過來了……
ps:更新在晚上的十一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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