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懷山記住名字,還在他麵前提一句,這個小廝必有過人之。
程池揚了揚眉。
懷山道:“他今年才十二歲,懷裡揣了五百兩銀票。”
五百兩銀子,可以在京城買個小小的宅院外帶四、五十畝良田;可以在淞江府最繁華的大街上盤下兩間鋪子;可以在寧波海上貿易……更可以讓兄弟反目,父母仇。
很多人一輩子都冇有賺到過五百兩銀子。
程池笑道:“讓人盯著他,看看他到底要乾什麼?”
懷山恭敬地低應喏,道:“那周家二小姐那裡……”
“先派人看著,”程池不以為意地道,“既派了樊祺去京城,我們隻要盯著樊祺,遲早會知道想要乾什麼的?”
懷山應“是”,退了下去。
程池靜靜地站了一會,慢慢地翻出一本賬冊。
打開,最前麵的一行用楷書寫著“冬月十二日,收灰鼠皮四十四張。”
字跡方正,是最標準不過的館閣。
雖然年代久遠,卻可以看得出寫這幾行字的人提筆收勢間流出來的果斷和毅然。
程池的手指輕輕地劃過那行字,然後拎起那本賬冊丟進了火盆裡。
火四,濺在了程池的角,燒了個。
※
那邊周瑾回到了畹香居,施香已把曆年所得拿了出來,除了銀錁子。還有幾顆金豆子。
周瑾著雕紅漆海棠花托盤堆著的銀錁子、金豆子恍如隔世。
那個步步高昇的銀錁子是有一年程詣去給他的外祖母拜年,他的外祖母賞了他六個步步高昇的銀錁子,覺得很有意思,過完年,程詣就送了一個給,並歉意地告訴:“如果不是長輩賜的,我就全都給你了。”
那幾個萬事如意的銀錁子則是姐姐給的,好像是姐姐到誰家做客,彆人賜的。姐姐給了幾個給。隻是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那幾顆金豆豆,則是長房的程笙表姐給的——長房向來富貴,程笙又是郭老夫人的掌中寶,每到過年,郭老夫人就給程笙一袋子金豆子,看著很是羨慕。程笙就給了幾顆。
施香道:“二小姐,這些加起來也有快兩百兩銀了,全都兌換了嗎?”
周默然。
這些或是長輩所賜,或是姐妹們所送……
想想就捨不得,好像自己為了銀子辜負了長輩的祝福,姐妹的心意似的。
“暫時先彆兌換。”周瑾吩咐道。“等我缺銀子的時候再說。”
施香不疑有它,笑著應了。把那些賞銀又重新收在了箱籠裡。
周瑾就在屋裡打起轉來。覺得還是嫁人好,嫁了人就有了自己的己銀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捉襟見肘。
也不知道彆人是怎麼過的?
的晚膳是在嘉樹堂用的,飯後,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商量給二房程識的次子送滿月禮的事。
除了小孩子的服鞋,還有金銀長命鎖、手鐲、腳鐲。七七八八的也得五、六十兩銀子。
周瑾咋舌。
這還隻是滿月禮,百日禮的時候豈不是更重!
關老太太自然不知道周瑾在心裡想什麼。吩咐和周初瑾:“你們是未出閣的姑孃家,拿幾件針線活送過去就行了。”
周瑾又覺得做姑孃家也不錯,人客往的時候們隻是應個景,不算在。
可這銀子的事到底怎麼辦,心裡還是冇有底。
等長房的外孫和二房的孫子做了滿月禮,就到了寒禮。
祭祖、送年節禮、收租、盤點、趕製過年的新……不管是外院還是院,都開始忙碌起來,大家也都喜氣盈盈地開始盼著過年。
靜安齋已經恢覆上課。周瑾的日子一如往昔般的平靜有序——每天早上去靜安齋上課,下午到寒碧山房裡抄經書,晚上做針線,偶爾和程笳鬥鬥,隔三岔五地去探集螢。
集螢終於趕在臘八節之前抄完了五百遍《誡》。
周瑾有些不相信,睜大了眼睛悄聲道:“我前幾天來的時候還看見你案頭上隻放了五、六本,怎麼突然就抄完了。”
集螢瞪了一眼,低聲道:“你難道就不能裝著不知道嗎?”
周瑾恍然,眼睛瞪得更大了。
集螢撲哧地笑。
周瑾道:“誰幫的你?”
集螢得意洋洋地道:“我給了秦子平一百兩銀子,秦子平就幫我抄了。”
有這麼好的事?
周瑾狐疑地著。
集螢就“喂”了一聲,道:“你這是什麼眼神?難道我做得不對嗎?我爹說過,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就儘量用銀子解決,傷筋骨的劃不來。”
周瑾抹汗。
集螢的父親屢有高見……可你有的時候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很有道理。
周瑾就問:“臘八節的時候,你有什麼安排?要不要去我那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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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我姐姐說,今年要告訴我熬臘八粥。”
“好啊,好啊!”集螢高興地應了,可轉瞬間又改變了主意,“還是算了,我去了又要給這個磕頭,給那個磕頭的。”
周瑾希姐姐也能喜歡集螢。
忙道:“隻是去我們屋裡,我們幾個自己過臘八節。”
集螢有些心。
周瑾忙道:“那就這樣說定了。你到時候還可以帶些回來給南屏姑娘、池舅舅他們嚐嚐。”
“你池舅舅就不用了。”集螢道,“他臘八節的時候邀去甘泉寺喝粥。”
周瑾還以為可以趁機在程池麵前掙點印象分。結果泡湯了。
略有些失,道:“我冇聽說甘泉寺的臘八粥煮得好吃啊?他為什麼去甘泉寺喝粥?”
“你傻吧!”集螢笑道,“誰會請他去喝粥,是到了年尾,甘泉寺催著他捐香油錢呢!”
周瑾道:“不是開春後吃新餅的時候纔開始捐香油錢嗎?”
“你說的是北方的寺廟吧?”集螢道,“我們北方人就是爽朗,不像你們南方的人,九曲十八彎,想著名目讓人掏銀子。”
周瑾嗔道:“又不是我讓甘泉寺的請池舅舅去喝粥的。再說了。他可以不去啊!”
“不去?”集螢撇了撇,不屑地道,“不去你就等著那些大和尚每天蹲在家裡給你講經吧!”
這倒也是。
那些知客和尚都很厲害。
像,剛開始去大昭寺禮佛的時候,也不過是為了陪婆婆,可後卻發展到每年都會定時給大昭寺捐五百兩銀子。
集螢道:“算了。我們彆說他的事了,說起他的事我就冇有一句好話。我有件事告訴你,過兩天我就要搬去立雪齋住了,你再來找我,就直接去立雪齋找。”
周瑾愕然,道:“為什麼啊?”
集螢翻了個白眼。道:“小山叢桂院裡服侍的人不夠,你池舅舅決定大家都住到立雪齋去。把這邊關了。”
周瑾嚇了一大跳,道:“是今年的生意不好嗎?”
把集螢給問住了。
集螢想了半天,道:“看不出來啊……難道程子川今年的生意做垮了?我爹說,月有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程子川已經走了十年的鴻運,該不會是從今年開始走黴運吧?”
“這種話是能隨便說的嗎?”周瑾“呸”了一聲,雙手合十朝著西邊拜了拜。喃喃地道了幾句“言無忌,言無忌。菩薩莫要怪罪”。
集繭氣結,道:“我是言,那你是什麼?”
周瑾這才驚覺自己的年紀……哽了半晌。
集螢就對道:“你說,我跟我爹爹說,讓我爹爹拿銀子來贖我,程子川會不會答應啊?”
周瑾在點拿不準。
總覺得池舅舅看上去和氣,可卻從骨子裡出幾分驕傲來。如果他生意順利,集螢的父親拿了銀子來贖集螢,他心一,也許就會答應。可他的生意如果遇到了困境,不說彆的,就算是為了預防那些生意對手落井下石,他也不會答應集螢的父親。
可什麼事都有萬一。
也希集螢能早點回到自己的父母邊,做個倍人寵大小姐。
隻是可惜集螢如果真的走了,們以後恐怕就再也難以見麵了。
“你試著跟池舅舅提一提唄!”周瑾道,“不管答應不答應,總要試一試。”
集螢若有所思地頷首。
施香氣籲籲地跑來找周瑾,道:“二小姐,馬賜讓人從荊州府帶了信回來,大小姐讓您趕回去!”
周瑾哪裡還坐得住,立馬就站了起來,匆匆地對集螢說了句“我先回去了”,就急急地離開了小山叢桂院。
誰家還冇有點要的事。
集螢冇有放在心上。
程池那邊卻得了信:“……周家二小姐又來拜訪集螢。話說到了一半,被周家大小姐走了。”
程池“嗯”了一聲,吩咐懷山:“臘月二十二之前,必須搬完。”
懷山應聲退了下去。
周瑾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一麵往回趕,一麵問施香:“姐姐什麼時候接到信的?可說了些什麼?”
“就剛纔接到信的。”施香跟在周瑾後趕,道,“什麼也冇有說,也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到底是好訊息還是壞訊息呢?
馬賜那裡至有個信來,樊祺那邊卻連個紙片也冇差人遞給。
這眼看著要過年了,他要是再不回來,怎麼向樊劉氏待?
周瑾急急地回了畹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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