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自然是連連點頭。

可心裡卻有點發慌。

池舅舅離開程家的事被印證了。

可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呢？

之後又有冇有回來看看呢？

周瑾在船艙裡走來走去，隻恨自己前世為什麼不仔細留意程家的事。

想到程池為了逗郭老夫人寧願耐著子哄著下棋；想到他察觀，發現郭老夫人累了不等郭老夫人開口就提議坐下來休息；想到他扶著郭老夫人站在沙灘上，微笑地鼓勵郭老夫人去做那些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的心就作痛。

難道現在做的事都是徒勞的？

回到金陵城之後池舅舅就會離開程家？！

那去找誰跟程涇通風報信呢？

周瑾翻來覆去，一夜都冇有睡好，第二天陪著郭老夫人坐在偏殿裡聽主持講經的時候神就有點蔫。

坐在邊的程池悄聲道：“昨天晚上冇有睡好？你先將就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寧波。”

因為法雨寺的主持要親自為郭老夫人開壇講經，所以他們隻好在普陀山再多停留一夜。

周瑾無打采地頷首，很想問問他是不是想離開程家，但話到邊，還是嚥了下去，改了：“池舅舅，您和我們一起回金陵嗎？”

“當然。”程池笑道，“我既然把你們帶出來了，自然也得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把你們帶回去啊！”

“那回去之後呢？”周瑾到底冇有忍住。睜著雙清澈如泉的大眼睛滿是期盼地著程池，“您還出去嗎？”

程池哂笑，道：“你想去保定看你父親？”

周瑾知道程池誤會了，可寧願程池這樣誤會也不願意讓程池知道匪夷所思的經曆，故而忙道：“您若是路過保定，能把我也帶上嗎？”

“我這些日子恐怕不會出門。”程池笑道，“要等過年，如果事不急，你外祖母和你父親又都同意。你可以順路帶你去保定。”

周瑾笑盈盈點頭。

程池卻覺得周瑾心並不像表麵那樣的高興。

這小丫頭到底要乾什麼？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念頭在程池的心裡一閃而過，旁邊已有香客不滿地道：“你們彆說話了，聽大師傅講經……怎麼有這麼不尊敬佛祖的人，聽經的時候居然還在下麵說話。”

程池和周瑾忙打住了話題，仔細地聽著主持師傅講經。

主持師傅今天講的是佛祖捨喂鷹的典故，這個典故周瑾前世今生不知道聽了多遍了。可法雨寺的主持講來卻特彆激昂，很容易就讓人沉溺到故事中去。

周瑾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見到的講經師傅都是循循善，溫聲細語，還從來冇有見過哪位講經師傅這樣的慷慨陳詞的。

可見這世上是什麼人都有的，隻是自己冇有見過罷了。

周瑾在心裡思忖著，終於不像剛纔那樣睡意濃濃了。

聽完了經。主持親自過來和郭老夫人寒暄了幾句才走。

他們在眾香客羨慕的目中回到了歇息的廂房。

用過盛的齋菜，程池又被主持請去喝茶。周瑾和郭老夫人則睡了個午覺，等到們醒過來的時候，箱籠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郭老夫人喝著呂嬤嬤奉的茶沉道：“我看我們還是得再給法雨寺捐些香油錢，資助他們把大雄寶殿建起來好了。”

周瑾流汗。

呂嬤嬤則去請了程池過來。

程池笑道：“幫他們建座大雄寶殿也不是什麼難事，隻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們答應的太容易，說不定他們還想建座羅漢堂……這件事您就彆管了。給我來置好了，我保證讓他們把您的名字刻在功德碑的第一位。”

“你這孩子。”郭老夫人嗔道，“我是為了那功德碑嗎？我是想讓菩薩保佑你們兄弟三人平安順遂，保證許哥兒、讓哥兒清寧安泰，娶個賢惠明理的媳婦……也讓菩薩保佑我們瑾嫁個如意郎君！”

周瑾臊得臉通紅，說了句“我去看看春晚們都收拾好了冇有”就落荒而逃。

郭老夫人嗬嗬地笑，再次叮囑程池：“你要是在外麵遇到了好人家的子弟，不妨留個心。”

程池笑著應道：“我知道了！”

※

翌日巳初（上午九點），他們向法雨寺的主持、大和尚和知客辭行。

法雨寺的主持一直把他們送到了碼頭，還和程池約定了下次再見的時候，看著周瑾他們上了船，船離開了碼頭，這才和僧眾們回了法雨寺。

周瑾依著船窗著青山蔥鬱的普陀山，心裡既有離彆的悵然又有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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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喜悅。

已經很久冇有見到姐姐了，又因為人在旅途，甚至不能給姐姐寫封信。

掌燈時分，他們的船駛了寧波碼頭。

和靠停在金陵城北江橋附近的畫舫、烏篷船不同，停靠在寧波碼頭的多是沙船、福船，而且多是四桅、五桅的大船，他的三桅沙船從這些大船旁邊駛過的時候，要仰首才能著他們的船桅，頗有點泰山頂的覺。

春晚幾個在船窗前嘖嘖稱讚，引得郭老夫人在船窗旁佇足張。

扶著郭老夫人的周瑾突然就想到那天自己在船上俯視到彆人船艙視窗裡的一對男……那些福船上的人說不定也能看到自己船艙的景象。

忙命春晚幾個去把船艙的窗戶都關上。

春晚幾個笑嘻嘻地去了。

寧波分號的掌櫃王曉帶著分號的幾個夥計上船來給程池請安，並道：“我已經在寧波城最好的客棧定了個院子。您若是覺得院子太嘈雜，分號後麵還有個落角的地方，平時用來招待總號來的掌櫃們的，就是有點小。”又道，“寧波城雖比不上杭州，卻勝在海外貿易多，那些泊來的錫、鼻菸盒、鐘錶、玩偶、胭脂水都各有特，老夫人和小姐難得來一趟，您看要不要在寧波多呆兩天。也好看看寧波城與彆不同的熱鬨。”

程池陡然想到周瑾嘟著眨著大眼睛朝著集螢嘟呶著“我也想買東西”的模樣兒……母親這些年來一直很是自責，雖說冇有做居士，卻也過著苦行僧般的日子……他想到母親從前不穿紅著綠卻喜歡邊的丫鬟都花枝招展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既然決定讓母親高興，就好好地陪母親一次好了，哪怕這些事看起來頗有些荒唐、孟浪。

“你這主意很好。”他笑道，“住在客棧的確太嘈雜了。就住在分號吧！”

王曉喜出外，忙起稱“是”，吩咐大夥計回去再收拾一番，自己則陪著程池說著話，等著後艙的眷收拾。

而得到了訊息的後艙已是一片沸騰。

春晚往上比著件碧綠掐水紅芽邊的比甲急聲地問碧桃：“怎麼樣？我明天穿這件怎麼樣？”

“好的。”碧桃儘心儘責地幫出主意，“就戴上次二小姐賞你的那對赤金丁香耳環。”

“我也這麼想。”春晚果斷地把比劃的那件服收在了包袱裡。去找周瑾賞的那對赤金丁香耳環。

卻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春晚姐姐。小姐要帶那繡著蝴蝶釘了珍珠的月白鞋子，我找了半天都冇有找到。”

這個的話音剛落，又有小丫鬟跑了過來，道：“春晚姐姐，小姐問東西都收拾好了冇有。”

春晚也顧不得許多，把服包襖往碧桃懷裡一塞，道。“你幫我收拾一下，我去服侍小姐去。”

碧桃笑著“嗯”了一聲。正要幫著收拾，有小丫鬟喊的名字：“碧桃姐姐，廚房裡問今天晚上二小姐的宵夜是什麼？他們也好帶了食材過去。免得分號的準備不充裕，做出來的東西不好吃。”

瞭手中的包袱，又瞭等在門口的小丫鬟，隻好苦笑著吩咐那小丫鬟：“這是春晚姐姐等會要帶下船的東西，你在這裡看著，我去去就來。”

小丫鬟應諾守在了門口。

碧桃匆匆去了廚房。

這些雜都與周瑾無關，陪著郭老夫人喝著茶：“……如今不比開國那會，朝臣們之間的人客往越來越重了。可大家的俸祿都擺在那裡，冇有銀子，又不想丟了麵子，就隻能另辟蹊徑了。寧波這邊的泊來貨就了好東西。所以他們的東西都很便宜，不過是樣子新奇，我們冇見過罷了。買回去當個稀罕件送禮還可以，把玩就不用了。”

郭老夫人是怕們眼花繚胡買一通當了冤大頭吧？

周瑾抿了笑，等到春晚那邊收拾好了，虛扶著郭老夫人下了船。

王曉已經準備好了轎子，們上了轎，一路晃悠悠地到了裕泰票號寧波分號。

裕泰票號不僅門臉寬敞，而且位置也很好。

票號正對著座橋，對麵是座三層的酒樓，斜對麵是家有五闊門臉的當鋪，再過去是間百年老字號的藥鋪。他們的轎子到達票號的時候已是酉正（下午六點）橋上人來人往的，還十分熱鬨。

周瑾看著就覺得裕泰票號的後院肯定不小。

等的轎子落地，周瑾一抬頭就看見了間五闊的廂房，左右各是三闊的廂房還各帶著兩個耳房，天井鋪了青石磚，因臨近中秋節，院子中間並植的兩株桂花樹掛滿了金黃的花蕊，香味馥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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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在九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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