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午後,一封來自長安的敕書馬上飛遞傳至唐軍的中軍大帳,沒過多久,阿史那步真便面沉凝的進了大帳,足足過了兩三盞茶的功夫才告辭而去。
中軍大帳中的油燈依然搖曳不定,案幾之後的蘇海政,臉一片青白,牙關咬,整個人雖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怖。
奉命進帳的盧青巖一眼看到此番景象,心裡便是一,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大都護相召,不知所爲何事?”
蘇海政停了片刻纔開口,冷冷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乾,“繼往絕可汗適才來報,興昔亡可汗這半年以來與吐蕃往來切,近日所部兵馬又甚有異,恐怕要對大軍不利!”
盧青巖一怔,暗暗的鬆了口氣,擡起頭來,“大都護多慮了,興昔亡可汗效力我朝數十年,子也不甚魯莽,吐蕃如今雖然勢大,到底不比我大唐天朝氣象,說他與吐蕃暗通款曲、首鼠兩端或有可能,說他會舉兵謀反,對大軍不利,以下看來,斷然不至於!”
蘇海政聲音依然冰冷,“繼往絕可汗所言確鑿,不似虛言,興昔亡若不是心懷異志,爲何州府戒備森嚴,人卻遲遲不至?”
盧青巖笑了起來,“大都護,旁人說興昔亡反也罷了,這位繼往絕可汗的話怎能信得?西疆之人誰不知曉,他與興昔亡名爲兄弟,實爲死敵,昔日爲爭可汗之位,殺了興昔亡可汗數十位親眷,兩人是不共戴天之仇,因此聖上纔會把突厥十姓一分爲二,讓他們分而治之,但凡遇到大軍行,也讓兩人分別帶兵跟隨,爲的便是讓他們互相牽制,纔不至於惹出子來。這興昔亡可汗要反的話語,從繼往絕口中說出,如何信得?”
蘇海政一言不發的看著盧青巖,銳利的目中漸漸帶上了幾殺氣,盧青巖只覺得背後一片冰涼,心裡轉了幾轉這才醒悟過來,臉不由白了,“大都護,興昔亡可汗雖是不識時務,暗懷異志,但他在西疆威素著,如今罪狀又是未彰,大都護便算要令他伏法,還是要款款圖之,方纔妥當。”
蘇海政沉默片刻,冷笑起來,“罪狀未彰?如今我等不過八千之衆,加上繼往絕可汗的騎兵,也不足兩萬,在昆陵境,興昔亡若是登高一呼,便會有數萬騎兵來攻,難不要等他大軍殺到,才能手?只怕那時,咱們已不過是一盤魚!”
他看了看案幾上的敕書,聲音更是沉了下來,“今日聖上敕書已到,說是東邊用兵正,西疆若有宵小作,當以安爲主,不可再妄刀兵,便是不得已而用兵,也當以胡制胡,惜民力,不可令邊民生怨……”
“還有,今日斥候有報,茲叛兵已是風而逃,兩城均已是空城,依你看來,我這弦上之箭,難不只能對準自己的咽?”
盧青巖怔在那裡,臉漸漸變得和蘇海政一樣青白:聖上那邊顯然是收到了麴智湛的奏章,因此才警告蘇海政,不許輕易用兵,即便用兵,也不可再如此徵糧,若無刀兵之舉、軍糧之事,那麴氏父子和裴行儉,又如何得?這也罷了,可那些茲叛兵居然不等大軍開到,便風而逃,此役已是無敵可戰,那六百親兵之死又如何抹得過去?
大帳裡的沉默越來越沉重,漸漸變得讓人窒息,蘇海政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傳我的命令,聖上有敕書營,興昔亡可汗與昆陵都護府諸位酋長忠心報國,屢立戰功,特令本總管帶布帛兩萬端賜予諸位,請他們後日一早,來營門領賞!”
盧青巖子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擡頭看著蘇海政,對上那雙冷如冰雪的眼睛,終於只是躬行了一禮,“大都護英明,下遵命!”
蘇海政臉依然一片肅然,語氣卻溫和了下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如今昆陵之事,有繼往絕可汗進言在先,本總管不過是爲了數千唐軍安危而自保,此戰只要速戰速決,令五咄陸部無力相抗,便能一舉定之,永絕後患。倒是盧兄你,我這裡還有一事拜託,此事敗與否,才真正關係著我等究竟是抄家滅門,還是安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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