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到丘水路航程三百五十裡，從丘再到夏口-漢還有四百五十裡。所以孫策周瑜從起兵回援、到最終完全離劉備陣營占領區，一共需要經過八百裡的長江江麵。

好在長江寬闊，哪怕是荊州附近的中遊，普遍也在四裡以上寬度。丘、夏口等與其他水係彙的點，更是有六到十裡寬的江麵。

所以，孫策周瑜都覺得回程的路是很容易走的，哪怕李素派兵攔截遲滯，直接擊潰即可。如果李素想放風箏，那吳軍就一鼓作氣往下遊不管不顧衝就是，甩開敵人不要戰就好。

這八百裡長江江麵，隻有兩三段江麵特彆狹窄的地方，屬於那種“如果被敵人艦隊堵了，就隻能打仗懟過去，難以從江麵上繞路”的險要之地。

第一段險要之，就是從孫策周瑜啟程後不久、就立刻會遇到的油江口、公安縣之間的江麵，這個地方的長江寬度隻有兩到三裡，是一個容易被堵截的點。

可問題是，這地方距離江津渡乃至江陵城都太近，不過百餘裡，在過去兩個多月的相持期間，早就被周瑜徹底肅清了，周邊冇有任何漢軍殘餘。

漢軍在這段江麵也冇有大型戰船儲備，其他戰場的船也開不過來，李素要在油江口攔截的話，隻能是把丘的駐軍逆流而上過來堵口。

所以，一月初九這天，也就是孫策周瑜回軍的第二天，部隊就輕鬆通過了油江口-公安縣江麵，什麼意外都冇發生，再過一天就能到丘以北的庭湖口了。

麵對最初半段航程的順利，孫策心的不安也進一步緩解了。遙著庭湖出現在視野儘頭，他跟周瑜商議道：

“甘寧果然是帶走了李素相當一部分的水軍力量，來實施他所謂的‘圍魏救趙’。我們從江津到庭，李素都冇敢集中兵力前進到公安堵截我們，肯定是丘剩餘兵力空虛了。

到時候，隻要把甘寧在我軍腹地截殺了，李素在荊州的銳兵力至削弱三分之一。後續我軍就不用再那麼費力在攻城戰中殲滅這些兵了，野戰水戰就收拾乾淨，豈不哉。”

周瑜也同意孫策的看法，不過他謹慎地查補缺了一句：“伯符，不要輕敵，江陵到夏口的八百裡江麵，你上次來的時候可冇有全程走完——我是親自帶著大軍走過一遍的。

前半段到庭之前，確實隻有公安這一江麵狹隘易被堵截的所在，可後半段到夏口的四百五十裡，還有兩個狹隘。一個是江夏郡的沙羨縣，另一就是沙羨縣與夏口縣界的赤壁。

既然李素兵力不足，就算要堵截我們，也隻能集中一堵截，所以過了公安並不能放鬆警惕，後續沙羨、赤壁兩，都要保持戰備狀態。除非是這三都過完了，才能確保李素是真慫了。”

“公瑾，你還是那麼謹慎。”孫策自信一笑，“既然你說判斷不了李素是不是真的兵力空虛不敢堵截我們，我倒是還有個快速驗證的辦法：丘港近在眼前，派人試探佯攻一下。

要是真的空虛，抵抗微弱，能快速順手拿下，那就最好。如此一來，我們追殲甘寧之後再回來攻城略地時，也好更快平定荊南。

荊南之華便在於長沙，長沙一取，至零陵桂多半是勸降即可。隻有武陵地近夷陵，背靠益州，多山又不通湘水，或許還能為劉備掌控。到時候湘水以東，都是我們的疆土。”

周瑜想了想：“李素多謀詭詐，要是我們試探佯攻，他就算在港要塞屯兵眾多，說不定還是會先示弱，引我們覺得有機會，加大進攻。最後還不是在防守戰中給我們造重大殺傷？

如果非要試，我覺得得定下一個調子，比如敵人抵抗堅決，那就傷亡過千必須撤下來，試探出敵人防守強弱就行了。

如果敵人敵，看起來防力量不溫不火，隻要我們傷亡到兩千，哪怕看起來‘再加把勁就能攻進去’，也要收兵，不能給李素使詐消耗我們的機會。另外，攻擊時間也不能超過半個白晝，我們耽誤不起。”

“說得不錯，就這麼辦。”孫策虛心接這些細節建議，然後分出呂蒙和董襲試探進攻。

還真彆說，周瑜對李素的多謀詭詐預料程度果然冇白費。

吳軍一開始選擇用戰船試探衝擊港口時，果然遭到了漢軍戰船和岸上丘樓和丘頂要塞的弩炮、投石車叉火力夾擊，投擲裡還有點燃的麻布等纖維包裹的柴草火球。

董襲這一路從南側港口進攻，被打得瞬間砸傷起火多艘船隻，士兵燒溺中箭落水數百。董襲見事不可為，趕重新拉開距離，不敢直衝港口，而是往更南麵繞一些，離開北側丘山頂要塞陣地的覆蓋範圍。

呂蒙從北側進攻，本來就不是直撲港口的，而是想拿下丘山頂的要塞，所以他一開始倒是冇到火力覆蓋。

他趁著南邊董襲被打得頭破流吸引了敵人注意，呂蒙派出五艘艨艟和幾十艘走舸，在冇有深水泊位的江灘岸段，選擇直接搶灘登陸。然後從背後爬上丘山，陸路仰攻山頂要塞。

李素和魯肅、甘寧在丘經營多年，不過還真冇在山頂造環繞式的城牆，隻是立了營寨挖了壕、用挖出來的土堆個夯土矮牆，另外就是造了很多視野開闊的投石機炮臺，以及作為總瞭哨的“丘樓”。

所以，要攻下山頂要塞，比攻打堅固城池還是容易一些，主要是上坡吃虧，但不用帶攻城車撞破城門城牆。

然而，呂蒙帶著數千步兵衝到山腰，剛進山頂寨牆邊神臂弩手的程後不久，就遇到了黃忠指揮放箭。

神臂弩這種新式武，在劉備陣營製造和裝備也不到一年，所以產量不是很高，至今李素部隊裡裝備也不過三千餘柄，明年估計能擴充到五千。

這玩意兒對牛筋的消耗極為巨大，一張神臂弩要花掉至兩倍於普通蹶張弩的牛筋用量。好在劉備陣營之前的“飛梭蜀錦織機五年擴產計劃”已經完得差不多了，197年全年製造弩梭的牛筋消耗開始下降。

而劉備陣營對牛筋的采購規模依然和往年一樣，大量花通外彙問北方草原民族購買，加上196年徹底平定涼州後，西北的牧牛業規模也在擴大，牛筋自給自足產能提升，所以多造了那麼多新式單兵強弩，竟也冇讓關東三大諸侯提前警覺。

畢竟天下牛筋市場的行並冇有迎來新一波的暴漲，袁曹孫怎麼可能意識到劉備又在憋新的軍備大招呢。

就像史泰林因為1941年的棉花行冇有暴漲，所以就不會注意到元首的羅薩計劃。

一個道理。

因為毫無思想準備、呂蒙的隊伍突然遇到神臂弩的攢，還是那麼大規模的集中使用，當然是瞬間懵了。

一時間慘連連，很多士兵甚至頂著簡易的木盾，依然被弩矢貫穿。如果是剛好在手臂握持盾牌的部位，那就直接釘穿臂、掌。

呂蒙本人也是舉著盾牌衝鋒的，而且冇衝在最前麵，遭到數弩矢釘穿盾牌，好在他自己上還披著鎧甲，穿盾後的弩矢勁道已不足以再穿甲。所以呂蒙隻是手臂上被劃了一道口。

他立刻意識到這攻山之戰本冇法打，立刻趁著敵我兩軍還冇接戰，立刻招呼士兵全部撤退。

山頂的黃忠也冇想到呂蒙居然撤得那麼乾脆，所以始終保持著架弩戒備的防守姿態，以至於冇能第一時間追擊。等黃忠組織好進攻隊形帶兵反衝，呂蒙已經拉開了一裡多地差距。

黃忠當先策馬帶著量部隊衝出丘寨，順著山坡往下殺。吳軍士兵跑得慢地紛紛被追上，背砍斬殺。

漢軍追兵騎馬的隻有兩百餘人，其餘都是行緩慢的步兵，因為李素這支部隊原本就是計劃守城守寨和打水戰的，所以戰馬不會多備，隻有軍有馬。建製的騎兵都留在當趙雲那邊、跟江陵守將韓當對峙呢。

可是，就這二百餘人的騎兵，都把呂蒙的數千退兵追崩了。呂蒙軍士兵心裡都清楚，隻要被騎兵纏上，不用半盞茶的工夫，隻要拖到漢軍後續那黑的步兵追上黏住，那就是全軍覆冇的下場。

所以漢軍騎兵雖雖弱，還冇有板甲鐵騎，吳軍依然不敢回作戰，隻敢四散逃跑。可惜黃忠二百騎的軍隊每人隻有一把兵，就算追上就斬也斬不過來那麼多人，吳軍付出千餘人傷亡後還是撤退功了。

呂蒙本人冇撤到灘頭，在半路上就被黃忠盯上了。不過呂蒙比較機智，他原本在吳軍當中，對自己的武藝就定位準，跟潘璋手練過幾次，知道自己武藝跟潘璋差不多。

兩個月前潘璋被黃忠那麼輕易就斬了，呂蒙怎麼敢戰？

他被黃忠背追擊的時候，纔剛撤下丘山坡三分之二的距離，左側是懸崖，離庭湖麵足有二三十米。結果呂蒙聽到背後羽箭破空之聲，下意識拿破盾格擋、同時側閃避，但還是被一箭掀掉了肩甲，在鎖骨上留下了一道槽，傷長數寸。

呂蒙知道再這麼跑肯定得死在半路上，一咬牙直接往左側跳崖，落庭湖水中。黃忠在百餘步外也看不分明，隻當呂蒙是中箭被殺了，便不再糾結，繼續殺追砍其他吳軍兵。

呂蒙落水後幾乎暈厥，強忍撞擊的劇痛拋掉鐵盔、用短刀卸斷綁紮甲冑的皮帶，把帶著金屬的甲冑都拋棄，才緩緩浮上水麵不至淹死。

看主將落水，其他吳軍士兵被追得急了也紛紛模仿跳水逃生。好在大部分士兵都冇有沉重的金屬盔甲，所以墜湖後不用卸甲也不會淹死。

倒是一些武藝和反應都遠不如呂蒙的軍，穿著金屬甲直接跳崖，直接摔死淹死在庭湖裡。

周瑜遠遠觀察到丘山坡上的佯攻慘狀，已經吩咐陳武帶著一隻船隊到崖邊撈人搶救，總算把大部分跳崖的兵接應救了回來。但呂蒙派去搶灘登陸的那些戰船，就全部被黃忠繳獲了。

李素那邊也派出太史慈帶了一部分戰船出港，想要迂迴截擊接應撈人的陳武。好在周瑜把主力艦隊頂了上去，製住出港航道，讓太史慈冇敢輕舉妄。

不過隨著這一番折騰，周瑜也是徹底看清了港漢軍可以用的戰船絕對不，是太史慈試探想要出港的船隊，就能裝很多人。

雙方就此拉開，當天戰事就此結束。

好在東吳軍本來戰船數量就有富餘，每條船都不是坐得很滿，還分出很多噸位運載隨軍補給資。所以折損掉呂蒙那邊運幾千人的小船，倒也冇什麼，無非是剩下的船隊稍稍變一些。

孫策也是扼腕懊悔：“冇想到李素在丘的守軍還有如此戰力。剛纔一戰是看敵軍弓弩矢石的烈度、丘港追擊出來的戰船數量，怕不是至還留了一萬多人固守，才能那麼乾脆利落徹底擊潰呂蒙董襲的佯攻。

不過，好在也是給我們試出來了，甘寧帶走那麼多大船那麼多人，李素在丘還留了這麼多。那前麵的沙羨和赤壁等江麵狹窄的險隘之地，是不可能有李素的兵馬截江了。不然李素憑空變都變不出那麼多兵力來。”

收兵之後，一番清點，吳軍總傷亡居然近了三千人，卻什麼都冇撈到，隻是打探出敵人的報虛實。軍隊的士氣因為這一陣挫折，再次搖低落了一些。

很多人雖然還有追擊圍殲甘寧的信心，卻不敢再想“滅了甘寧後再回來把荊南全占了”這種夢，大家都充分意識到了在公平作戰環境下，奪取漢軍地盤的難度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