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腥錘隻是此戰開篇的一個小小影罷了。部隊麵對從未見過的新式裝備襲，要想立刻改變戰應對，是不可能的。

彆看董襲在先鋒分艦隊的旗艦上指東打西各種指揮，他的命令要傳達下去、並且在混中被各艦軍掌握領會，這都需要時間。

水戰中各船相距至數十丈遠，靠喊話傳令非常慢，而且中間環節傳話的人還不一定有足夠的權威，接到命令的軍也得掂量掂量這究竟是不是指揮的原意。

靠鼓角鳴金和旗號，又無法傳遞太細節、前所未預料的命令。最後要既確保準確又確保細節，就隻能靠哨船巡迴傳令。

所以等應對戰傳達下去時，慘重的損失已然無法避免。

太史慈一方五條五牙戰艦一起順流往下猛衝，本就勢不可擋。

董襲應對混，倉促間已經有十幾條艨艟被秒殺擊沉、直接砸斷。進而漸漸惡化連鬥艦都開始被砸沉，江麵上一片哀嚎，落水求救者不計其數。

隻不過鬥艦畢竟大一些，最大的有上百噸排水量，小一些的也有七八十噸，被幾千斤的拍桿慣砸落，還不至於直接斷兩截。但是船側被砸出一個幾丈的裂口肯定免不了，江水巨量湧，最多幾分鐘也就沉冇了。

外圍遊走的艨艟鬥艦被殺散，太史慈的五牙戰艦已經張牙舞爪地對著董襲的樓船陣直衝而來。

“董校尉我們趕後撤重新陣型吧，這樣打不是辦法啊，就算是樓船，挨這一錘子怕是也得砸個大。”

董襲邊一些軍已經被太史慈的衝鋒氣勢嚇得瑟瑟發抖，想要勸說主將暫時後撤。

但董襲此人勇氣不凡，高八尺，蠻勇不退，麵對下屬的怯戰，他先是嗬斥眾人不許再提退卻。個彆軍還不知死，依然怯戰囉嗦，被董襲抄起環首刀親手一刀剁了以行軍法。

“再有搖軍心者立斬不赦！我們不能退，要給周都督爭取時間、讓中軍主力來得及調整變陣、應對敵人這種新式巨船！”

殺完搖軍心的軍後，董襲掃了一眼自己旗艦上幾個心腹軍，揪過兩個他自己覺得武藝最不錯、膽識也勇敢、船也便捷一點的，然後吩咐道：

“你們倆各自下船，一艘最快捷的艨艟，去中軍找周都督，把太史慈這種新式鉅艦撞砸我軍的戰方式都告訴周都督，周都督天縱奇才，給他時間準備他就能想到應對戰的，那樣我們這兒就不算白白損失！”

“校尉！屬下等願意與您一同死戰！”被董襲挑出來的那幾個忠勇下屬，果然膽識比那些想投降的要高一些，這當口還在表忠心。

董襲冇時間跟他們多廢話，直接左右腳各自抬起一腳，把他們從船樓上往下踹了一層樓，還朝著順著臺階滾下去的下屬怒吼：

“讓你們去報信就報信，多言者斬！你們走的時候如果我死了，彆忘了回頭看仔細點兒，把我是怎麼死的描述清楚，告訴周都督，他自然會防著太史慈同樣的招再用第二遍！”

打發走傳遞報的下屬後，東西帶著樓船堵住江麵主航道，並且要求船上所有劃槳手和搖櫓手全力劃、船頭對準了太史慈的大船直接正麵懟。

董襲也看清楚之前己方的戰船是如何完蛋的了，因為對方的重錘落下來，高度差比較大，所以積累的慣也大，一錘子就砸出一個足以灌江水的大。

但是，如果是本自重也有上百萬漢斤的樓船，扛著對撞上去，雖然挨這一錘也會重創，但對方肯定也被撞得船頭稀爛不好。

而且樓船的上層建築非常高，緩衝大。五牙戰艦這一錘落下來，最多隻有一丈多的距離積累下落慣衝量，或許砸穿幾層樓船的上層建築樓板，也就卡住了。不至於一直往下砸到水線麵以下的船舷、船底。

隻要水線以下部分不砸穿，船就沉不了。到時候就卡在一起跳幫搏唄！那樣至還有機會！吳軍人多，衝到敵船上對砍換命，是最劃算的打法了。

董襲做完這些倉促調整的部署後，太史慈與他之間那短短兩裡地的距離也已經開完了。太史慈帶著五條五牙戰艦，幾乎是一對一地朝著董襲的五條樓船衝了過來。

吳軍一共有四十條樓船，不過有三十條都在周瑜的中軍主力陣，董襲這個先鋒隻有五條，斷後的呂蒙也有五條——

這種大船還是非常值錢的，存量不會多。曆史上董襲是在濡須口之戰中死的，那一戰裡，他也是奉孫權之命，帶領五條樓船堵截濡須河口，不讓曹軍進長江。隻是後來風浪太大，樓船傾覆，董襲隨船淹死在江裡。

……

“看來董襲反應還快，已經看出拍桿靠砸的隻能砸壞樓船的上層木樓，餘力不足以砸穿水線，所以敢跟我針鋒相對想拚個同歸於儘。怎麼可能給你這種機會，咱好歹也是朝廷的將軍了，能跟你一個偽朝校尉換命？”

太史慈看到董襲跟他對衝而來，心中也是有一兩分對對方勇氣的欽佩，但也僅此而已了。

既然敵人勇武不退，更要給他一個有尊嚴的死法。

“把船頭的斧刃拍桿提前放下來，放平上卡榫！直接撞擊敵艦！”

隨著太史慈一聲喝令，雙方戰船還差最後近百丈間距時，漢軍水兵直接選擇了砍斷絞盤上的麻繩，把船頭那個最大最重、特製斧頭狀的拍桿放進水裡變撞角。

拍桿落水的瞬間，還濺起巨浪，但幾個水好的水兵不避艱險，跳到撞角上，把一限定角度的大樹乾，直接垂直進拍桿撞角的轉關節——那個樣子，有點像老式的銷式火車車鉤，進之後就不怕拍桿錘頭晃了，也確保撞擊時用力更正。

不過，考慮到撞擊的巨力，最後這個關節位置肯定是會被撞斷的，但這也是冇辦法的，這就是多用途撞角跟固定式撞角相比最大的劣勢。

對麵的董襲原本還信心滿滿，想扛一錘後衝上去砍殺，可看到對方的拍桿頭是一柄寒閃閃的數千斤巨斧，瞬間升起一膽寒。

可惜已經冇時間再變陣了，一柄相當於徐晃邢道榮潘等用斧名將兵再加大百倍重量的巨斧，先後直地紮進了董襲部數艘樓船的船頭。

也虧得董襲是命令麾下士兵以船頭對船頭、針鋒相對撼，所以這一排猛紮並冇有把船撞斷。若是樓船橫過來用側麵扛這一下衝撞，怕是會加速快死很多倍。

斧刃紮進船足足三丈多深，才隨著兩船的速度衝量漸漸趨同，而不再深。

與自上而下墜落的砸擊不同，這種撞角攻擊直接紮的是水線以下的部分，所以殺傷效果的差距，就如同洗甲板的炮彈和專門紮進水的魚雷一樣明顯。

噸噸噸的江水順著破口往裡灌，隨著“喀啦”幾聲悶響，五牙戰艦的船頭拍桿撞角，也隨著雙方船隻的回彈，直接被折斷在了樓船。

數千斤的巨斧從樓船破口裡重新出，因為木質部分短了一大截，拍桿斷裂部分的整儲備浮力撐不住鐵頭的重量，沉江底。就好比一匕首捅死敵人之後，匕首刃折斷在敵人，一把刀換一條命，怎麼看都很值。

不就是一次花銷幾千斤鐵麼？益州犍為的鍊鋼廠，一年能煉百萬漢斤產量的鋼鐵。

董襲在兩船相撞的時候，也是立足不穩，直接摔倒在船樓甲板上，好一會兒才爬起來，已經到腳下的戰船在緩緩下沉。

他滿目悲涼憤懣之，一開始還幻想著兩船紮在一起能拖著太史慈一起沉，可到船頭垛堞往下俯瞰，才發現太史慈座艦的船頭拍桿已經斷了，兩船並冇有連在一起，所以拖著太史慈一起沉冇本不現實。

好在兩船距離還是得非常近，董襲一聲怒吼：“放烏喙！扔撓鉤，能的全部跟我跳過去！”

他的旗艦上足有一千多名水兵，但是在船樓上層、靠近船樓能夠立刻投跳幫接舷戰的，不過兩三百。但他已經顧不得了，再等下去隻怕就全部白白沉了，一個墊背的都撈不到。

董襲連盾牌都棄了，隻為了更便於攀援，一手抄著佩刀，一手甩著一帶麻繩的撓鉤，猱而進跟人猿泰山一樣翻到對麵船上，手起刀落連連砍死三五個漢軍水兵，一邊砍殺一邊大喊搦戰。

“太史慈狗賊有膽就速速與我一戰！餘姚董襲在此！”

“嗡——”一聲弓弦響，太史慈在他頭頂兩層樓的位置，憑欄朝下了一箭，自上而下紮中董襲頭盔，在鐵盔上留下一個凹坑白印。

這倒不是太史慈不講武德，而是兩人本來就隔著兩層樓呢，就是想近戰也過不去啊，太史慈總不能為了講武德看著董襲揮著潑風快刀一層層往上砍殺吧。

董襲隻覺頭上遭到一擊，連忙抬頭，順勢揮刀格擋，旁邊有幾個漢軍神臂弩手看主將都放箭了，也跟著放箭。

董襲雖然把刀揮舞得飛快，可惜畢竟雙手隻有刀和撓鉤，為了跳船冇帶盾，瞬間就被連續兩箭強弩中，貫穿肩臂。

“卑鄙小人——”董襲罵罵咧咧大吼一聲，太史慈親自出的第二箭正中他口，董襲至此連中三箭，氣絕亡。

“兩軍廝殺不是鬥將，你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不跟死人計較。你要是剛纔跳過來再跳高兩層樓，我自會跟你一戰。”太史慈收起弓箭，說了句挽回麵子的場麵話。

他自忖就算近戰單挑，又不是打不過董襲，戰場形勢不方便而已。

另一邊，在戰場的兩翼，董襲的另外四艘樓船，也在太史慈手下那些中級軍、帶著五牙戰船的攻打之下，陷了岌岌可危隨時會沉冇的慘狀。

幾名軍司馬級彆的荊州軍軍，都有資格率領一艘五牙戰艦，就指著今日之戰立功呢。

江西北岸一側，一名去年年初還是袁軍曲軍侯、名陳到的，他通過宛城戰役時，棄暗投明反正升職到軍司馬，今日正好有資格率領一艘五牙戰艦。他的部下宗預則是作為曲軍侯跟著他廝殺。

還有一個原本劉表帳下軍司馬級彆的年輕武廖化，跟著劉表軍一起投降歸順的劉備陣營，今天也在太史慈麾下帶領一艘五牙戰艦，從江東南岸一側迂迴包抄。

陳到廖化等人的指揮才能，當然遠遜於水戰經驗富的太史慈，畢竟他們都還剛二十出頭，甚至更年輕。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指揮戰艦撞擊敵軍樓船時，也不如太史慈親自坐鎮的旗艦那麼乾脆利落。五牙戰艦的船頭斧刃撞角，一個都冇徹底撞正撞結實，隻是在地方船舷上小角度劃開一條口子，然後拍桿本就崩斷沉江了。

不過好在太史慈率先擊斃了董襲，吳軍先鋒徹底陷了旗艦沉冇失去指揮的狀態，剩下幾條樓船也陷了混。

陳到廖化紛紛利用撞擊後錯舷而過的機會，用船舷的兩拍桿二次補刀，把吳軍樓船的上層建築砸塌數，戰艦上的投石機也趁機用葡萄彈對著敵船補刀——

正常況下，因為投石機攻擊的拋線，存在一個最小戰程，就冇法開火了。但是，那隻是針對鬥艦和艨艟等上層建築低矮的的敵船。

上一次太史慈跟周瑜的戰中，吸取了這個教訓後，回去閉門思考對策的太史慈，就在這兩個月裡調整部署吸取了教訓，把己方大型戰艦的投石機部署位置，從船樓頂部下移到甲板上。

如此一來，可以短最短擊死角，往上拋的石頭正好在上升段軌跡砸中敵方大型戰艦的上層建築。陳到、廖化等人一頓臉輸出，把吳軍先鋒剩下四艘樓船也都噴得東倒西歪，冇過多久就徹底沉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