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輕飄飄地飛去樹下，仰頭看著這株不知爲何生在凡間的神樹。

這是最喜歡的樹，葉片大，影也大，樣子漂亮，連風吹在葉片上的聲音都特別清朗，的紫府裡種滿了帝桑，沒事可以在樹下窩上一整天。

轉過，不遠的扶蒼正含笑凝，帝桑的葉片開始發出清朗的颯颯聲，恍惚間，彷彿回到了神界，白勝雪的扶蒼神君立在對面。

玄乙不自朝他出手，來這裡，陪著。

那隻修長的手握住，他過來了，站在邊陪一起看帝桑，低聲道：“見到你的時候我便想，這棵樹你若站在下面一定很合適。”

輕輕一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撒似的墜在上面：“很好看就很好看，什麼很合適。”

扶蒼拍拍的腦袋，牽著坐在崖邊樹下，山風拂他玄青的襬，山下綠意融融，包圍了半座城，最平常不過的山上風景，他卻覺得極喜歡，再也沒有過的歡喜。

“我的病很快就會好。”他握的手，“到時候我帶你去其他有趣的地方玩，這天下很大，咱們可以一直走，走到天涯海角，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他們可以看遍三千景，遊歷五湖四海，累了便在樹下依偎歇息，不累了再繼續走。正青春年，觀花賞柳，品月談，吹雪訪梅，那些一定會很有趣，很有趣。但，其實和在一起，即便單單對著漫天的冰雪一，那也是很有趣的。

“我知道你其實不一個人待著。”扶蒼將的長髮順去耳後，掌心在面頰上，“有我陪著你，兩個人在一起就不寂寞了。”

旁的小鬼擡頭盯著他，時常是沉靜而疏離的，此時卻目明澈，專注地看著他。

扶蒼在冰涼的臉上印下一吻，過枝葉的如金屑，不知爲何，忽然讓他一陣暈眩。他瞇起眼，彷彿整個天地都暗了些，與往日視界清明大不相同，旁依偎的小鬼忽然消失了，他心中驚疑，低喚道：“你在哪兒？”

在這裡。

玄乙雙手捧住他的臉，他先前清亮銳利的目變得有些黯淡渙散，從他裡散發出的清氣越來越，心中暗驚，立即震盪神力，在他面前現出神相。

見還在，他便笑了笑，心中忽然有一種似明非明的念頭，若有所悟，卻又轉瞬忘記。

守在不遠的車伕和守衛們見七皇子邊忽然便多了個穿雪長的，驚得嚷起來，玄乙不願被他們打擾，當即一口氣噴出去，令他們暈厥在地。

“清氣沒了！”糾察靈們驚惶的聲音從暗傳來，靈長飄然而至，落在扶蒼邊，他竟好似再也看不見聽不到，還在低頭與說笑。

靈長放出神力微一試探，臉遽然而變：“扶蒼神君這次重病……不是風寒，這是被燭氏的寒神力傷到心脈啊……居然能撐到現在。”

是麼？又是傷害到他，做神君的時候害他靈損，做凡人的時候又害他傷到心脈，他總是一次次在手上創。

“公主，扶蒼神君如今前緣已，靈開始掙扎，了結因緣便在這短短數刻，請公主謹慎！”

玄乙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開。

都知道，他和所有的前緣都已發，在上界的因果註定將前緣反覆，逃不開既定過程，現在只剩下那最後的因緣，一旦結束，他便能得到安寧。

其實知道他想要什麼，從自己的名字在他夢話裡出現的那瞬間，便明白了。也可能早就明白，只是刻意迴避，這樣還可以與什麼都不知道的扶蒼多待一會兒。

只剩下短短數刻了，和他這些日子的虛幻泡影。

如果還可以再長一些多好，再多陪一會兒，太短了，太短了，別那麼早放逐和的寂寞，可是睜著眼一狠心跳下來的。說了要教練字，那一手字確實難看，不過就是不想承認。還有那些三千景，天涯海角，對下界可是一頭霧水，它們都在哪兒啊？獨個兒可絕對找不到。

唉，竟然這麼依賴他了。

玄乙雙臂似藤蔓般勾著他的脖子，仰頭看著他。

即將消融的夢，會靜靜看著它們消失，總是可以這麼狠心。

這漂亮乾淨的小鬼忽然笑瞇瞇地把冰涼的臉頰在他臉上，偏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扶蒼按住的後腦勺，復又退開一些，深深凝，彷彿本能一般，他低聲道：“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你喜歡我麼？”

喜歡。

不是說謊，也不是爲了了結這段孽緣。可如果真的是說謊那該有多好，真的是良心發現替他了結因緣，那也很好。

但喜歡他，趁著這會兒氣氛那麼好，終於堂堂正正承認。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喜歡的，這方面素來避如蛇蠍，所以從不去想，或許正是因爲這份自己迴避的喜歡，總會纏著他，一路把他當做天下第一的仇敵，可勁兒折騰他，只想纏著他，其他誰也看不上，非他不可。

想和他做冤家，做對手，若是不及那些恨仇的深淵，他們一定能在一起很久很久。鬥氣只有他最合拍了，氣得他變莽夫，他氣得渾發抖，相信他也是這麼想的。

不要喜歡，不知道他們能在一起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那些任的恐懼和囂張的寂寞會不會傷害到他，他真的喜歡上了，最後一定會忍不住的，會像現在這樣跳下來。

雖然已經狠狠傷害過他。上，他就是這樣一次不讓，剛烈直率。

並不喜歡寂寞，可很習慣寂寞，寂寞不會傷害，才會。但很高興有他陪著，因爲他的出現，眼裡整個世界的彩都不一樣了，只有玄白二的鐘山令厭倦，可以不可以帶去多一些地方？如果是他的話，這濁氣滾滾的下界也不錯啊，春花秋月，夏冬雪，他們有好多個飛速變幻的四季可以一起看。

玄乙偏頭似乎在想著什麼，隔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輕道：“……你能不能再說一遍，說你陪著我。”

扶蒼在脣上吻了吻：“不要總是一個人，我陪著你。”

好。

用力抱他，著耳朵一個字一個字道：“我喜歡你，我當然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扶蒼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