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極微笑:“隨時恭候。”
巫神大人瞟一眼孟扶搖,從他看見在大殿中出現開始,他就沒興趣倒了,這明明是人家的人,二手的,爺不要!
長孫無極對於帝大人的驕傲十分滿意,客氣的親自將巫神大人送了出去——好歹帝非天在這事中出了好大力,沒有他一路衝上長青神殿,牽扯了長青殿主和迦樓羅王等人的力,他的計劃和孟扶搖的闖關都有可能難度更大,大殿一戰,高手雲集,他要全力對付殿主,沒有帝非天出力合魂,就算龍部殿軍最後會按他事先囑咐反叛救人,也未必能保扶搖周全。
長青殿主太過強大,是不可撼的存在,他神識籠罩整個長青神殿,他無法得到一助力,只能孤軍戰,哪怕他從多年前就爲扶搖做了準備,依舊很難保證一切順利,這其中有太多變數,需要依靠太多機遇,失之毫釐,而全盤皆輸。
他曾想過,真要輸了,也沒什麼好怨尤的,但如果連搏一搏都不敢,那也枉費了這一生。
好在,沒有人想得到,他會用十幾年的時間,僞造了一個敵人。
沒有人想得到,早在初遇扶搖,懷疑是神殿所指的那個妖開始,他便請太研,做了自己的敵人。
這纔是留在最後的翻盤之手,苦心籌謀,十年一日,只爲在將來,對上神殿之時,攫住那一點生機。
如今好歹……是闖過來了。
之時可惜了太研。
太研對他的心思,他自然明白,他能做的,只有將殿主之位補償給。
然而最後的選擇,讓他一聲都欠了。
長孫無極輕輕挲著那玉牌,仰首向雲天之外,約間聽見道:“師兄,遇見你,雖有幸,亦福薄。”
太研。
下輩子不要遇見我。
下輩子,做你自己。
長風撲進臆,他三十七葉曼陀羅浮沉旋轉,那是那個子留給他的永恆印記,這一生永難揮去。
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
他籲出一口長氣。
後心突然一暖,有人從背後輕輕抱住了他。
一雙溫暖的手靠過來,進了他的掌心。
他沒有回頭,含笑將那手握住,在掌心細細挲,覺後子軀微,靠在他後背的臉,隔著服也能覺著冰涼。
“他們……走了?”
是問句,卻也是肯定的語氣。
孟扶搖點點頭,臉著他的背,似乎努力的像多汲取一些溫暖,以抵擋心深愧疚的悲涼。
就在剛纔,送走了戰北野他們。
大瀚皇帝自長孫無極出現後,始終一言未發,明亮的眼神略有些晦暗不明,神卻是平靜的。
掠下玉階準備刺殺長青殿主時,用的是他的劍,臨別時將長劍遞還,他凝著那劍,久久未接。
大瀚皇族的劍,向來不予他人,一旦出,意味將一生尊榮地位相送。
然而對,三次遞減,三次回。
永遠是他這一生的例外,也永遠是他這一生不可及的天涯。
一心所繫,一路追逐,宣告著是自己的,卻一路看著漸行漸遠。
大瀚皇帝仰首,看著晶瑩雪山之前的孟扶搖,比雪山更晶瑩,本就是生於雪山土壤之中的絕世之蓮,行行重行行,一路踏前進,只爲最終的迴歸。
而他,在天意的撰寫中,註定做了一生裡濃墨重彩,卻停在半途的一筆。
他看著,良久,笑了。
黑紅袍的男子,在風中,朗朗然颯颯然一拂袖,拂去這一路的火塵埃,大笑。
曠朗渾厚的笑聲遠遠的在神殿之巔,在連綿雪山之中傳了開去,引得茫茫羣山齊齊共鳴,新下了一場碎雪。
他笑,道:“一生,足矣!”
然後他接劍,鏗然鞘,再不回首,灑然離去。
閃耀著紅圖騰的黑袍在雪地裡鮮明的亮著,如細碎墨跡染上了這盡白大地,行出幾十裡依然看得清晰,屬於那笑傲男子的如墨如的人生,勾勒在蒼茫大地之上,永不磨滅。
一生裡和你有這一場相遇,足矣!
悵然看著他遠去,孟扶搖又有點不安的去看雷和谷一迭。
雷倒沒說什麼,只是一直苦笑搖頭,將通紅的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對於孟扶搖的道謝,他大手一揮:“算了!謝了又怎麼樣?你要是嫁給野兒做謝,我便收了這謝意!”
孟扶搖也只有苦笑,想起一件事,問雷:“老爺子,我聽說有個雷訣,是不是您老創出的武功?”
“嘎?”雷腦袋,瞪大牛眼,“啥子雷訣?”想了半天又道:“莫不是我早年閒的無聊想出的一套功功法?啊,那玩意不的,花樣架子,本沒有我本門武功一半髓,我早就扔了!”
孟扶搖默然,想起爲雷訣丟掉自己,甚至最終丟掉命的燕驚塵,他汲汲營營耗費一生幸福追求的,到頭來竟不過是別人棄之如敝屣的東西。
人生,諷刺如此。
嘆口氣,有看向谷一迭,關於宗越的下落,想問很久了,大殿一戰一直沒有機會,如今看著中年子冷淡麗的眼眸,膽大包天的孟扶搖竟然問不出口。
“你是不敢問,還是不想問?”最後還是谷一迭先開口。
孟扶搖張了張口。
“我不高興幫你,”谷一迭冷冷道,“不過是看在越兒面上。”
孟扶搖神一喜,宗越沒事!
“這個傻孩子……”谷一迭輕輕嘆息,“……本來就沒有多久壽命,這下又……算了,但盡人事吧。”
孟扶搖笑容凝固,怔怔看著,……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越兒有不足之癥嗎?”谷一迭淡淡道,“他爲了報仇,和扶風巫做易,藉助的力量,施展了軒轅上古奇換大法,那本來就是折壽的,再加上那人包藏禍心,趁機對他下了暗手,他……本就活不過四十歲。”
孟扶搖退後一步,扶住了後的欄桿,漢白玉欄桿手冰冷,更涼的卻是心。
“以我和他的醫,如果好好調養,多活幾年還是有可能的,可惜……”谷一迭轉,不再看,“他耗損太過了。”
清冷傲然的子再不回頭,一片柳葉般的飄下九重宮闕,孟扶搖出手,待挽留卻又覺得無挽留,待挽留卻又覺得不知道能挽留什麼,命運滔滔如逝水,過去了的用不可重複,再回頭折轉一次,也許依舊還是這般愴然的結局。
久久的著手,卻只接著神殿之巔徹骨的寒風,良久,一滴淚,沉重的砸在指尖。
不知道,谷一迭行到山下,在山腳一蔽山谷的木屋中,抱出白如雪的男子,久久的看著他憔悴容,約聽見他琉璃般薄脆的生命,正一點一點,隨著奢侈的流逝,而漸漸折斷。
他卻只看著長青神殿的方向,眼神如風箏,放得再遠,也始終維繫著掌心的方向。
“那麼留,爲什麼不去見?”
宗越一笑,不答。
何必讓見到自己這個樣子?何必惹傷心,便讓心中,永遠留住那一刻四境中健康如常的宗越,讓對他的記憶,永遠停留在暗境中那最後一吻吧。
他想自私的,讓冷淡毒舌的宗越,以最溫暖旖旎的方式,永久定格在生命中。
“爲你流了淚。”
他依舊不語,良久才道:“的眼淚不值錢。”
谷一迭忍不住笑笑,笑到一半眼中浮起淚花,半晌道:“要不是這一滴淚,我一定煽耳。”
“現在回頭去煽也來得及。”
谷一迭轉頭看他,斂了笑容,嘆息一聲:“癡兒,你和我一樣,心……我們都是……很笨的人……”
“不。”白男子回頭留的看了一眼那個方向,此生裡,大抵是最後一次了……
“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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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不知道有沒有折返,戰北野那裡,相信遲早也會退兵。”孟扶搖輕輕著長孫無極的背,低低道:“我現在又希,紀羽沒給穹蒼造太大的傷害。”
“帝王之怒,流飄杵。”長孫無極握的手,“所以我們從此要修心養,尤其是你。”
神黯淡的孟扶搖忍不住一笑,又道:“你說師傅在神殿,但是我卻沒有看見他。”
“聖靈大人已經離開了。”長孫無極道,“他說他看見你會不高興,因爲你已經比他強了,爲了避免師傅不如弟子形出現,以後你都不用再見他。”
孟扶搖罵一聲:“老混賬,心太小。”想了想又疑,“他爲什麼會在神殿?”
“我也不清楚。”長孫無極道,“他在神殿時我不在,也許他就是爲了你纔去的,殿主腳下那一針,實在是很厲害的一著,不然我未必能支撐那麼久。我懷疑你師父,是當年神殿第一代神僕一脈。”
“神僕?”
“代代殿主,都有自己的神僕,”長孫無極想起在殿主死後自戕的阿大,嘆息一聲,“只有創教師祖的神僕,在他飛昇之後下落不明,但是他一定在祖師臨終之前得過諭示,所以聖靈大人,爲你的師傅。”
他雖然讀過了創教祖師的部分記載,得到他留下的長青神,但是來自始祖的記憶,並沒有完全對他開啓,有些事也只能靠猜測。
也許,當年祖師臨終之時,並不想再重複他和蓮花的一生,而是希在新的一世,做新的人,以全新的面貌,重新開始。
所以今日的長孫無極,並不完全是祖師,正如現在的孟扶搖,也已經不是原原本本那朵由祖師澆灌出的蓮花。
他們繼承了脈,卻擁有屬於自己的里程思想和選擇。
孟扶搖靜靜聽他說了一些關於當年的那段糾葛,半晌道:“原來弒天是當年蓮花一瓣,而云浮之鼎便是祖師練出蓮花人的神鼎,那朵含著出生的蓮花是我的本所化,弒天和雲浮之鼎中留下蓮花神力,三件東西加在一起,才就了最後的迴歸,祖師爲了讓我足夠強大的回到神殿,真是煞費苦心,可如果這些契機不能重合,這一輩子豈不是沒有任何希圓夢?”
“前世裡蓮花太弱小,生而爲人卻意識混沌,本無法保護自己,好幾次險些被神殿衛道者毀滅,所以祖師送你紅塵歷練,讓你做全新的自己。”長孫無極深深看著他,“對他來說,你最後能不能和他在一起,並不是最重要的事,你足夠強大,足夠保護自己,能順從心意快樂的過一生,便是他最大的夢想。”
孟扶搖迎上他的目。
知道他的意思,這個他,是他自己。
那一世的祖師和這一世的長孫無極,也許個相像得並不完全一樣,但是對於,心意如一。
從不以佔有爲樂,只以全爲喜。
“扶搖……”長孫無極就著的手緩緩轉,將微涼的子攬在懷中。
“我很高興……你在神前的願,選擇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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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十分沒滿,大宛扶風退兵,大瀚和無忌也已經停戰,小七十分不甘心白白出兵一趟,在戰北野默許之下,轉攻趁火打劫的上淵,雲痕當時也在軍中,他下山報信之後,並沒有迴轉長青神殿,扶搖既然安好,他便不想再去打擾的生活,一路走來太艱辛,何必要再給增加不該有的負擔?正好當時上淵帶兵的是燕烈,燕烈使詐,試圖襲小七,卻被雲痕無意中發現,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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