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趙錦不好意思的笑道:“叔爺放心,在這件事上我等肯定會團結的。”
“什麼機會?”趙二爺一邊含糊不清問著,一邊滋滋的吃著麻醬涮羊尾油。膠質富的羊尾口即化,油香在舌尖層層遞進,那衝上腦門的幸福,讓他有種著腚在夕下奔跑的快樂。
“還能有什麼?”趙昊悠悠說道:“這次大廷推的重頭戲,可不在推舉吏、兵二部尚書。”
“那是?”趙二爺瞪大眼問道。
“你想想……”趙公子循循善道。
“哦,我想起來了。”趙二爺拿起帕子角的麻醬,一拍額頭道:“聽說陳總憲也上了辭呈,重頭戲是不是推選左都史啊?!”
見爺兒仨一起翻白眼,趙二爺左手捂道:“不是啊?難不還要廷推大學士?”
“這不廢話嗎?比他孃的天還重要的,不就是大學士嗎?!”老爺子恨不得拿筷子他,怎麼生了這麼個笨蛋,更可惡的是這笨蛋竟然還要上天了。
“是嗎,完全沒聽說過啊。”趙二爺訕訕一笑,趕給老爺子夾一筷子羊尾油道:“爹你吃這個,不費牙。”
“說正事兒呢,就知道吃吃吃!”趙立本憤憤的張開,趙守正便把準的送到他口中。嗯,別說,就是香。
“民以食爲天,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趙守正笑呵呵道:“誰能被推舉閣?佐餐的談資而已,反正又沒咱們什麼事兒。”
“你怎麼知道沒你什麼事兒?”趙立本哂笑一聲,端起酒盅滋溜一口。
“我當然知道了,人貴有自知之明。”趙守正一臉理所當然道:“朝廷好比這咕嘟咕嘟的銅鍋,大學士就是這羊尾油,大九卿則是羊、肚。我這樣的嗎,充其量就是個配菜。”
說著他夾起一片大白菜道:“啥時候大白菜也不了主菜。”
“二叔偏頗了。你堂堂狀元,十年就幹到禮部右侍郎,怎麼能算配菜呢?”趙錦斷然搖頭道: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白菜又如何?這涮銅鍋講究的是個正字兒,首先就是味兒要正……銅鍋只認羊,不可混牛,更不可混魚蝦。可全是羊也忒膩吧?還得有配菜解膩——這大白菜格最爲平和,帶著微微的甜意,非但不會把一鍋湯的味兒帶偏,還會給羊本味提供最忠心的支持,所以百菜不如白菜,就它有資格早下鍋。”
“不愧是管過膳的,懂得真多。”趙守正佩服的豎起大拇指。
趙昊和趙立本也紛紛點贊,但跟趙二爺讚的容完全不一樣。
趙錦這是把閣比了火鍋,只有羊能鍋,也只有翰林出的員才能閣。沒當過翰林的員,就是幹到總督、尚書也一樣無緣閣。所以這大學士人選上,可不最講究一個‘正’字嗎。
至於大白菜一說更是妙,正應了趙二爺之於張相公的作用。
趙立本不攏須笑道:“侄孫深得場三味啊。”
“兒子兒子,爲啥大家都拿火鍋作比喻,你爺爺就認爲我說的沒味兒?”趙守正小聲問兒子道。
“因爲爹你還停留在看山是山的地步,老哥哥已經到了看山還是山的境界。”趙昊笑答道:“雖然看到的都是山,但你在第一層,人家在第三層呢。”
“越說越玄乎……”趙守正失笑道:“照老侄子這麼一說,這大學士還真可能落在爹頭上?”
“不錯。”趙昊點點頭。
“非二叔莫屬。”趙錦也頷首。
“哼,算你走狗屎運。”趙立本撇道。
“不會吧?你們是認真的?”趙守正張大,覺心跳有些加快。他一把抓住手趙錦的道:“老侄子,他們爺倆整天好跟我開玩笑,你可是個一板一眼的人兒,快跟二叔說說,到底咋回事兒?”
“二叔你真是不閒心啊。”趙錦苦笑道:“太后和皇上那邊既然都鬆口了,元輔奪八要黃了。如今呂閣老也不視事了,元輔一走,閣竟是空了。不趕補上閣員,國家還轉不轉了?”
“唔,有道理。”趙守正點點頭道:“可是閣不是論資排輩嗎?我前頭起碼還有二十多人吧?”
“瞎說,他張相公拜相時,前頭也排了二三十號人,不一樣被徐閣老推閣了?”趙立本撇撇道:“哦對了,他就是以禮部右侍郎的份閣的。誰敢說你不夠資格,那不是打張相公的臉嗎?”
“張相公是張相公。我是我,那有可比嗎?”趙守正忙謙虛的擺手道。
“當然沒有了!”趙立本毫不客氣道:“你跟你親家,那好比一龍一豬,瞎家雀上大金雕!”
“爹,合著我在你眼裡就是豬和瞎家雀啊。”趙守正鬱悶道。
“不然咧?”趙立本打量著他道:“不過傻人有傻福,憨仔行大運啊。你要也是條真龍,也沒這閣的機會。你要是隻大雕,這次也撈不著直上青雲!”
“叔爺的意思是,”趙錦忙給趙守正解釋道:“經過此番奪之爭,張相公和百的嫌隙已現。他不做好周全的安排,能放心回老家嗎?”
“是啊。”趙立本點點頭道:“如今又是七大閣老在野的局面,除了高新鄭之外,徐華亭、李興化、趙大洲、殷歷城、陳南充幾位全都深孚衆、多有奧援,很難講會不會趁機東山再起。這些人哪個回來,都會對他形極大牽制,讓他很難的。”
“所以岳父肯定要在走之前,預先把閣填滿,好讓他們沒機會出山。”趙昊也補充道:“這回八一下推出三到四位大學士。”
“這麼多名額。”趙守正嚥了嚥唾沫。
“而且二叔的優勢很大,這次勝算極高。”趙錦附和道。
“是啊父親,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趙昊蠱他爹道:“天予弗取,必其咎。過了這村沒這店,這次錯過了怕是要再等十年八年了,誰知到時候什麼況?”
“我……有什麼優勢呢?”趙守正的聲音開始發飄,顯然不是喝多了。
“多了去了。”趙錦便笑道:“首先,你是張相公的親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最是可靠不過。”
“最重要的是你無大志、易於控制,毫無立場、腦筋遲鈍,造不了他的反。”趙立本也誇讚道:“簡直是用來佔坑當傀儡的最佳人選啊!”
“爹,不是你教我的六字真言——言宜慢、心宜善嗎?”趙守正委屈的食指相對道。
“有嗎?”趙立本打個哈哈道:“還不你太笨,纔想了這麼個沒辦法的辦法。”
“叔爺拿老眼看人了,二叔這些年長進可不。”趙錦趕給趙守正打圓場道:“雖說有你老和我兄弟,還有幾位先生在後面提點。可能把這當穩了,還落下了這麼好的聲,這絕對見功夫的。”
“嗨嗨,青藤先生說,我百般不會,只會做。”趙守正不得意道:“而且我發現了,這兒越大越好當。當年在縣裡時,那一個勞神勞力。現在到部裡來了,一杯茶一袋煙,一張邸抄看半天,整天無所事事的很。”
“確實。越大越務虛。不然泥塑六尚書、紙糊三閣老是怎麼來的?”趙錦深以爲然道。
“這樣說來,當個紙糊的閣老,我還是可以勝任的。”趙守正終於有了信心,可還還沒高興多會兒,又苦著臉道:“可是閣老要經大廷推,雖說親家可以特拔,但要是票數太,日後總要被人譏笑的。”
“不錯,我們要憑自己的實力進前三!”趙立本一拍桌案道。
“一百多人投票,我票數怎麼排前三呢?”趙守正頭大如鬥。
“事在人爲嘛。”趙昊笑著屈指算道:“吏部七票,戶部二十六票,禮部七個票,兵部十票,刑部十六票,工部十一票,大理寺五票,都察院十六票,通政司六票,還有六科科長的六票,一共是一百一十票。”
“這其中,我們自己人就有五十七票。”趙立本悶聲道。
“這麼多?”趙守正嚇一跳。
“你以爲你老子和你兒子整天忙活什麼呢?”趙立本傲的哼一聲道:“江浙閩粵、直隸魯東的員,一定會投你一票的。”
“不過爲了不太著相,我們會控制在四十票左右,這樣別人才無話可說。”趙昊道。
“據以往的經驗看,得票要在四分之三才安全。”趙錦接著道:“也就是說,我們還得再拿到四十票以上。”
“四十票以上啊……”趙守正倒吸口冷氣。
“父親放心,就是我們什麼都不做,你得票也不會。”趙昊給他打氣道:
“父親人緣極好,跟各個派系都很得來,又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在大爭端之後,難免人心惶惶,誰都擔心會遭到清算,有一個能彌合各方關係,讓大家免於恐慌的閣老,是各方都願意的。”
“何況,我們也不會什麼都不做。”趙立本傲然道:“咱們手裡有的是籌碼,給你爭取到四五十票,一點都不難。”
“不過二叔自己也得爭氣。”趙錦又道:“說一千道一萬,要閣的是你,你的表現纔是最關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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