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殺中各自選擇效命國家之後,所行的棋路要與該國國相結合,不能離這個框架,待雙方鋪好大局之後纔是彩的開端。
張儀與宋初一都是善弈之人,又是第一次對局,棋逢對手,勢均力敵,不知不覺兩人都深陷其中。
帳一片靜謐,白刃在旁很是張,它能敏銳捕捉到宋初一細微的緒,激時,它渾繃,豎著耳朵戒備;輕鬆時,它就抖耳朵甩尾,後來發現其實沒有危險,就自己跑出去玩了。
白刃纔出去沒兩刻,便有士兵在帳外急促稟報道,“兩位先生,外面兩頭狼撕咬起來了,眼看已經見!”
營地中所有人都知道,白刃和金戈是這兩人養的寵,極通靈。白刃剛來,他們還不太清楚它的子,但那金戈雖然經常在營中兜轉,卻從來沒有襲擊過人,最喜好就是蹲在馬廄那邊看馬。
張儀頭也不擡的問道,“誰佔上風?”
帳外的士兵看不見他的神,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問白刃和金戈的戰況,“白狼佔上風。”
幾乎沒有懸念,張儀平時被金戈氣的狠了,幸災樂禍的笑了一聲,落下一粒白子,問宋初一道,“白刃應該有分寸的吧。”
狼牙尖爪利,誤傷在所難免。他的意思是,白刃要咬死金戈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不會等到有人來通報,看樣子應該只是鬧著玩。
“那我不知道,不過我很有分寸。”宋初一咧笑道。
這明顯是挑釁,張儀甩開大袖,一副拉開架勢的模樣,“善,就讓爲兄看看懷瑾是怎麼個分寸!”
說罷,兩人竟是不理通報,繼續埋頭下棋。
已近子夜。外面兩頭狼在空地上咬做一團。不時發出嗚嗚的聲音,帳中的棋盤上也是如火如荼。士兵等不到迴應,只好去通報守營都尉。
天破曉。
張儀和宋初一聽見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同時擡頭,目相,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果然。不出片刻,門簾被人開,一陣冷冽的風夾雜著腥氣息襲面而來,一襲玄甲的司馬錯哈哈笑道。“兩位先生勝券在握之姿,實在令人欽慕。”
前方突襲尚未傳來捷報,他二人兀自下棋下的渾然忘我,在旁人看來,是對這場仗有必勝的信心。
然而此事只有宋初一和張儀才互相能會彼此的心,相對於兩國廝殺,這只是一場小到不能再小的戰爭。但是對於滅蜀來說至關重要,對於宋初一和張儀來說也是至關重要,所以就算有九把握,他們也不能不擔憂。
“觀將軍神,必是大捷了!”張儀笑著與宋初一起相迎。
“大捷!”司馬錯比兩人都年長,他雖是武將,但他一向敬重博學有才之人,因此態度沒有因爲他們的年輕而有毫不恭,“懷瑾先生妙計。我軍順利截獲那批禮,戰場也已經理妥當。”
“司馬將軍自謙了,打勝仗可同我沒有什麼關係。”宋初一的確是主導整個謀劃的人,但對這一場仗也只是個略的建議而已,最終的決定部署還是由司馬錯決定。
宋初一轉而問道,“樗裡疾是否安全回秦?”
“大人奉了君令,連夜趕回咸。”司馬錯見兩人面疑,也不瞞,“大良造率軍與魏鋒屢屢告捷。魏國罷兵求和。外戰一熄。接著有人告發以太師甘龍爲首的十餘個老氏族與義渠謀圖秦,又查這些人當初助公子虔誣告商君。致使商君如此忠臣極刑而死,把十幾個老氏族連鍋端,渭水刑場殺了一千餘人。朝堂頓時空了一半,君上正是用人之際。”
這樣的大的手筆,比之商鞅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很容易便被天下人指爲暴君。事實上,此舉也的確在列國之間引起了不小的震,連一向不管事的周天子都派遣使者詢問因由。
面對列國各個學派質問,贏駟依舊秉承他惜字如金的一貫做風,只對外引用了孟子一句話:國人皆曰可殺!
一句話直掐要害!那些人無非是指責贏駟不惜人命、爲人暴戾、德寡恩,而孟子這句話卻是以“仁”爲本,贏駟這是告訴天下人,他這麼做亦非是個人意願,而是遵循民意。
誤國、謀反,證據確鑿,無論哪一個都可以定死罪,而且這些人串謀誣告商鞅,以私恨定其車裂極刑,簡直人神共憤。
髮之父母,一般最嚴酷的刑罰莫過於腰斬、砍頭。傳說車裂是上古時期的刑罰,若非犯下天地不容的大罪,都不當用此刑罰。自春秋至今,商君是唯一此行而死的人。
經過上次贏駟的翻案,確認商君枉死,當初堅持對國士功臣用此刑罰的人,不該以死謝罪嗎?
秦國很快公佈了刑者的名單和份,全部都是各組主事和參與謀反之人。一條條罪狀列出,放眼天下誰還敢辯一句他們不該死,恐怕會立刻被唾沫星子淹死。
最終,周天子又派使者寬了贏駟幾句,一個驚天大浪剛剛掀起波瀾便又悄然平息了。
宋初一和張儀聽完,不被贏駟折服。此事牽連甚廣,連拔起看起來簡單,但真正做起來談何容易?背後必然是做了更多不爲人知的努力,否則豈能僅僅是朝中缺人的局面?這件事理的毫不拖泥帶水,思慮之周全,手段之狠辣,行事之魄力,還有他應對天下責難時的冷靜和睿智,無一不讓人佩服。
“秦國得此君,何其幸哉!張儀遇秦公,何其幸哉!”張儀由衷嘆道。
宋初一面上亦帶著愉悅的笑容,張儀的嘆也正是的心聲。策士與普通士人不同,他們一般不會對哪一國盡死忠,可是倘若得遇明主,君臣攜手謀天下無疑可事半功倍,這是每一個策士夢寐以求的事。
一朝君一朝臣。對於這次事件造的朝堂空虛,宋初一、張儀、司馬錯三人心深都十分高興,這意味著。只要他們這次在蜀立下大功。回去多半有大高爵等著。
一時間三人幹勁十足,司馬錯連戰甲都不曾卸下,便與張儀、宋初一商議起了下一步對策。
“將軍,兩位先生,有君令!”帳外傳來通報。
三人互相對一眼,連忙起整理冠。司馬錯出聲道,“請君令使者進來。”
片刻,一名著玄盔甲的使者手持一隻竹筒走了進來。三人拱手行禮。
使者本人斷然當不起他們行禮,見狀便直接打開竹筒。“君上有令,著司馬錯將軍、客卿張儀即刻回咸,不得有誤。宋懷瑾作爲軍師,穩住蜀局勢,原地待命。”
“謹遵君令。”三人躬施禮。
“司馬將軍、張子,請儘快返回咸,屬下先行一步。”使者拱手道。
“且慢。”司馬錯住使者。問道,“君上可有派人來此地協助宋先生?”
“回將軍,是夏銓將軍和都尉墨。”使者答道。
司馬錯點頭。
送使者出去之後,張儀才道,“不知君上打算何時攻蜀,懷瑾是否能把握時間?”
宋初一苦笑一聲,“兄當懷瑾真能玩弄天下於掌?自打禮從咸運出,便只能引導事發展的方向,而不能強加控制了。不過預估還有三四個月可以準備。錯過這次機會,滅蜀無。”拱手朝張儀和司馬錯道,“兩位回咸,將此事轉達君上。”
有些事,可一不可再,、蜀、苴三國也不是能誰想怎麼著就能怎麼著的!
“懷瑾放心,君上必有明斷。”張儀對贏駟十分有信心。
張儀是策士,卻也略通兵家,兵貴神速這樣淺顯的道理他自然明白。上似是隨意一說。其實心裡也贊同宋初一的重視。
宋初一起袍子,不知是從中還是下裳裡出一卷尚帶溫熱的羊皮卷。“這是我近幾個月記錄的《蜀國風》,有兩千言,助將士們瞭解蜀地山林況,以便早作應對。”
司馬錯鄭重的接過《蜀國風》,“先生辛苦了。”
張儀笑道,“懷瑾藏的嚴啊!”
“過獎,過獎。”宋初一哈哈笑道。
不覺間外面天已經大亮,宋初一讓司馬錯帶走蜀國地圖,現在咸仔細部署一番。
朝之下,宋初一目送他們離開。
看著張儀帶著金戈的背影,忽然笑了起來,因爲發現,金戈這頭狼好像是窩裡橫,在外都是一副木呆呆的模樣,轉臉就能把張儀往死裡訛。這回金戈盡白刃的欺負,不得發泄一下?
宋初一正想著,邊忽然竄過一道白影,閃電一般帶起地上淡淡的塵土,朝著金戈奔去。
所有人也都發現了它,紛紛停下腳步觀看這人的一幕,心道這兩頭狼昨天還掐的要死不活,今天分別卻難捨難分,如此真摯的竟如人一般!
衆人想著,只見白刃衝到金戈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揚爪狠狠朝它腦袋撓了一爪,然後扭頭就跑。
太他孃的丟人了!宋初一以袖掩面,果斷轉往回走。
白刃屁顛顛的跟了上來,似乎心很是不錯的圍著宋初一打轉。
後面靜默片刻,傳來轟然大笑。
宋初一小聲斥責它道,“還歡蹦!看你辦的這什麼事!衆目睽睽之下,行事太小家子氣!”
自己養的威猛雪狼居然貓一樣的爪撓別的狼,縱然撓的比較狠,卻也改變不了撓的事實,宋初一越想越丟人,不憤憤道,“你至應該把金戈撞飛啊!罰你五天不準吃!”
白刃聽不懂,依然歡如故,直到最期盼的午飯時間到來,面前端上一盆菜糠時,它才意識到事的嚴重。
更恐怖的是,接下來連著四天真的只有菜糠!
白刃萬般委屈的趴在榻上看著酒足飯飽的宋初一,一顆破碎的狼心狠狠的思念趙倚樓了。
“先生,都尉求見。”帳外有人稟報。
“請他進來。”宋初一放下竹簡,起相迎。
都尉的職僅次於將軍,夏銓爲主將,都尉副之,雖則贏駟君令的意思是以這個軍師爲主,但宋初一也不能擺譜。
幕府帳子開,宋初一瞇著眼,看見明晃晃的線中走進來一名著玄盔甲的男人,沉重的盔甲在他上毫不顯累贅,反將寬肩窄腰勾勒的線條清晰,腰間玄一把巨劍,英武非常。
那人還未站定,白刃蹭的從榻上竄了下來,見了親爹一般的撲到男子邊,發出小聲的嗚嗚。
男子擡手了白刃的腦袋,它立刻諂的搖尾,由威猛的狼活的變了一隻狗。
宋初一此時沒有興致訓斥它,只是盯著面前這個英氣人的男子打量。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已然棱角分明,雙眉凌厲斜鬢,一雙深邃的眼眸越發奪目。
“都尉墨,見過宋先生!”男子抱拳,醇厚而華麗的聲線似乎能輕易撥人心絃。
“趙小蟲何時變了秦都尉?”宋初一乍然一笑。
趙倚樓嚴肅的面容也染上一抹笑意,“懷瑾。”
“君上倒是真敢用人。”宋初一咂,將趙倚樓前前後後都仔細打量一遍,“英武!”
趙倚樓是趙國公子,這點倒是沒什麼關礙,可他當初幾乎已經了趙國君主,未免不必要的麻煩,便改了名。因他師門是墨家,所以便單名墨字。宋初一略一想也就明白了。
看著趙倚樓,心裡也不由嘆時間過的真快啊!不知不覺已近兩年,從前趙倚樓漂泊山野與爭食,瘦弱,距今不過兩年,卻儼然要長一個高大俊朗的青年。
“你不是在墨家大劍師那裡學劍?爲何這麼快便投秦國了?”宋初一疑道。
“師父說,我劍法已有小,出來歷練也是好的。”趙倚樓輕描淡寫。
他師父是這麼說的沒錯,卻是無奈之下才說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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