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傾力相救。”趙倚樓不假思索的道。

宋初一目復雜，“世上太多事知易行難，於你師父來說，朝聞道夕可死，命反而沒那麼重要，倘若你想幫就想辦法助一臂之力，而不是保全其命。”

趙倚樓沉默，他明白宋初一說的都是事實，師父是墨家天才大劍師，可於大軍之中取上將首級，自保自然綽綽有餘，何須他來保護？

他聲音發，“你也是如此嗎？”

宋初一沒想到他會忽然這麼問，微微愣了一下。

趙倚樓擡眼凝著，那神，分明是不聽到答案不罷休。

“是。”宋初一誠實回答。

月如水，忽然在趙倚樓眼眸中蒙上一層霧氣。再艱難的生存他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此事此刻卻不知道爲什麼想失聲痛哭。這世上有那麼多蠅營狗茍的求生存，他更見過許多爲了保全命、追求榮華富貴而逢迎獻的子，爲何偏偏他最依的這個最淡看生死？

“嘖，這麼心疼人呢。”宋初一輕輕了他的眼睛，口中卻接著斥責道，“我有認真謀劃退路，如果不出意外死不了，我說過陪你居，你他孃的當我說話是放屁嗎！”

趙倚樓拍開的手，板著臉道，“是月太刺眼，你自作多！”

“噫，我還以爲是飛蟲眼了，原來是月刺眼。”宋初一毫不大意的嘲笑道。這個季節蚊蟲最多，勉強有些藉口，誰知人家愣是另闢蹊徑。

“回去睡覺！”趙倚樓背過。在面前半蹲下來。

宋初一懶懶的趴上去，下擱在他寬厚的肩膀上，繼續道，“是不是月只刺人的眼。爲什麼不刺我的眼呢？”

被人揪著尾不放，趙倚樓臉漲紅，額上青筋暴起。惱怒道，“宋懷瑾！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哈哈，信！信。”宋初一建好就收。

明月高懸，咸夜深。

次日清早，稽赭親自上門拜訪。

一番寒暄之後，兩人在正堂就坐。宋初一早先聽聞稽赭與楚昭顯之事，對他便有些好奇。此時見了人，自然要多看幾眼，不著痕跡的仔細打量一遍，只見他鬚髮如霜，面容卻只有四十餘歲的模樣。一襲葛，氣度閒雅，竟不似六旬老者。

“良師難求，離俠士對宋堅亦頗有眼緣，晚輩便索全了他們師徒緣分。不過此事是晚輩做的不對，還請前輩恕罪。”宋初一走下主位，到稽赭面前揮袖行了一個大禮。

“不敢當。”稽赭雙手扶起宋初一，等趙倚樓過來接手扶，才道。“宋堅之事，我已經知曉，師徒緣分本就強求不得，當不得宋子帶傷賠罪，快請坐。”

“多謝前輩深明大義。”宋初一再施一禮，回席坐下。

稽赭道。“數月前，老夫有幸拜讀了宋子《滅國論》。”

宋初一謙遜道，“小兒之言，讓前輩見笑了。”

稽赭對宋初一反應略有些驚訝，他從咸傳出的那篇《滅國論》裡能覺到灑不羈的懷，便以爲是和莊子一樣的人，沒想到竟如此世故。但轉念一想，倘若脾真隨了莊子，早就避世去了，哪裡會秦做！

想及此，稽赭又釋然，“宋子過謙，老夫讀後頗有啓發，宋子主張有許多與墨家不謀而合，老夫倍欣懷。今日老夫前來，亦是爲宋子《滅國論》末章所追求的大安之世而來。”

“哦？”宋初一子微傾，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前輩請講。”

“宋子所求的安世，可謂是百家學派存在的最終意義，亦是墨家一直在努力達的目標。百家學派前仆後繼，爲此付出心和生命在所不惜，然而莊子大道超紅塵、獨善其，大才匿世，令我輩深惋惜，如今宋子能仕，著實令人歡喜。”

“前輩過譽了。”宋初一淡淡一笑。縱然莊子的確消極避世，稽赭的話也沒有貶義，但聽著還是不怎麼舒服，若非爲了給趙倚樓面子，或許連敷衍都免了。

稽赭察覺宋初一細微的神變化，心中也不由淡了幾分，倘若宋初一沒有足夠的襟，也不合適摻和墨家的事，於是略頓了一下，直接挑明來，“老夫覺宋子是同道中人，因此冒昧前來，有件事相求。”

聞言，趙倚樓抿起脣——恐怕，師伯的來意真是讓給猜中了啊！

“前輩但說無妨。”宋初一道。

屋沒有僕婢，稽赭沒有什麼好顧忌，“想必宋子對我墨家的形也有所耳聞，鉅子不好，覬覦鉅子之位的人已經蠢蠢。曲錮此人，有些才華，只是過於極端。世之中，墨家被無奈才選擇以暴治暴，他卻沉迷於此，倘若讓此人掌權，實在禍害匪淺。老夫想請宋子爲列國百姓，手此事。”

想手墨家之事的人比比皆是，若稽赭今日去求任意一個七雄國的君主，必然不會有人拒絕。但他也有他的考慮，請神容易送神難，倘若君主伺機控制墨家，更是得不償失。

墨家是天下的墨家，不是哪一國的墨家。

而之所以稽赭找上宋初一，他說的理由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罷了，更重要的是，是秦國新掌權的重臣，基不穩，沒有龐大的家族勢力，在加上墨家在蜀的斥候傳來消息，說和趙倚樓是刎頸之的關係……

宋初一垂眸盯著手中茶杯裡的倒影，手指輕輕挲杯壁。

屋安靜。

稽赭見似乎是在沉思，便沒有出言打擾。他這次來咸，主要是爲了牽制住曲錮的勢力，墨家雖然起了相，但畢竟沒有真正分裂，他在墨家依舊能鎮得住，其次纔是拉攏外部勢力。他不會將希放在一個外人上，因此時期與不，影響都不是很大。

“此事關係重大，前輩能否容我想上幾日？”宋初一本意是拒絕，此話不過是顧全彼此面的推搪之言。

“是老夫請求太過唐突，宋子可慢慢考慮，老夫在咸等候消息。”稽赭說著已經緩緩起，“事已畢，老夫還有要事在，就不叨擾宋子了。”

“先生！”

他話音方落，便見寍丫急急停在門口，垂首道，“軍中急令，請將軍速回營！”

趙倚樓神微凜，朝稽赭道，“師伯，我有軍務在，不能親自護送您回墨家分院，還請見諒。”

“國事要。”稽赭道。

趙倚樓施了一禮，轉頭與宋初一輕聲道，“我先走了。”

“嗯。”宋初一點頭。

趙倚樓離開，宋初一本打算親自送稽赭出門，卻因他執意推辭，便只送到了院中折回。

在涼亭裡坐了片刻，見趙倚樓大步從院走出來，他已換上一玄鎧甲，烈日之下泛著冷，墨發整齊束起，俊容朗朗，雙眉斜飛鬢，然間已有幾分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