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倚樓走後，宋初一和在寢房裡坐了許久，沒有毫睡意。

“先生，君令使者來了！”寍丫進來道。

宋初一怔了一下，立刻起斂了斂襟，迎了出去。

“見過國尉！”君令使者抱拳施禮。

“使者不必多禮。”宋初一連忙道。

君令使者掏出君令雙手遞呈，“君上令。”

宋初一揮開大袖，躬接過令。

“告辭！”君令使者只負責傳令，其餘一概不問。

宋初一目送他離開，立即返回書房拆開銅管。

裡面一張薄薄的帛書，贏駟的字跡銀鉤鐵畫，冷的如他的子一般，然而其中所言卻讓宋初一整個人興起來。

宋初一將帛書湊近油燈點燃，火跳躍，映得眼眸明亮無比。

“寍丫！”宋初一揚聲道。

“奴在。”寍丫進來。

“收拾幾件，我要出門。”宋初一道。

“喏。”寍丫心知肯定是君上令容，便沒有詢問，應聲回寢房收拾換洗。

宋初一令人安排黑衛在城北門會合。

咸夜茫茫，一輛馬車行駛在主幹道的石板上，發出隆隆的聲響，城中偶有狗吠。

馬車在北門口停頓片刻之後駛出，北門外一無際的荒原上，四十黑甲衛士騎馬靜候。

待馬車靠近，衆人齊齊下馬，抱拳施禮。“見過國尉！”

宋初一挑開竹簾，遞出一卷竹簡，“將這份竹簡送到趙將軍手上，大軍延遲出發。原地待命。”

“嗨！”

宋初一放下簾子，取了個墊放在腰後，“谷寒。進來。”

“嗨！”谷寒迅速下馬，上了馬車，“國尉。”

“坐。”宋初一往後倚了倚，“說說戰況。”

谷寒跪坐下來，先簡單將大局說了一遍，“趙軍突襲義渠河東那片平原，攻下藺城。到義渠頑強抵抗，義渠有八萬人從離石借道，雙方對峙一天一夜，目下正廝殺膠著，趙軍從人數上便是倒的勝利。義渠首領派人到離石要塞求救，我軍守軍不敢擅自調兵，消息才傳回咸，至於現在戰事如何，尚不知曉。”

“君上竟同意義渠從離石借道？”宋初一心嘆贏駟可真夠魄力，也不怕義渠趁機攻佔離石！想到義渠的作爲，不道，“義渠首領竟敢調八萬人過河去守那塊地，若不是有謀。就是真傻呀！”

離石，於河東，秦、趙、魏三國界的咽之。離石與河西郡中間還隔著大河（黃河），它之所以重要，還是因爲它城西有一座巨橋橫東西，可容大軍通過。將原本的天險死路貫通！是從東至西唯一的一條路。

這座橋年代久遠，還得從晉國尚未分裂之時說起。

當年晉國國君娶的是秦公之，夫妻恩非常，兩國定下盟約互不侵犯、永世爲好。

春秋時十分重視君子之約，往後秦晉許多年沒有戰事，人們便稱這此功的聯姻爲“秦晉之好”。而這座巨橋便是此時修。後來晉國，三大氏族滅了晉國王室，瓜分地盤，爲今日的韓、趙、魏。

昔日霸主朝夕崩塌，盟約已毀，這座架在三國之間的大橋，就了重兵之地。

谷寒亦覺得心驚膽戰，“義渠如此捨不得放掉河東那塊地方，恐怕心裡亦惦記著離石。”

宋初一見他真的擔憂起來，失笑道，“不要杞人憂天了，君上怕是就等著這一天呢！”

這一點撥，谷寒恍然大悟。

當初河東那塊地方，是贏駟送給義渠首領的。那裡是一片沃野，每年糧食產量足夠讓義渠首領眼紅，因此就高高興興的收了。義渠首領也是個極有野心的，但是義渠國的地理位置很尷尬，恰好是在大河（黃河）幾字形裡面，南邊是秦國，天被人堵在死巷裡頭揍，怎一個憋屈了得！

贏駟一拋出餌，義渠首領果然萬分心，暗道贏駟果然是個沒什麼經驗的頭小子！他當即派了七八萬人馬過去守著，心裡打算伺機裡應外合拿下離石，到時候他大義渠東可攻打趙國，南可攻打秦國，西南可攻魏國！統一天下指日可待！

義渠首領正得意，沒想到贏駟在秦國憂外患的況下，居然魄力十足的在河西屯了三倍的兵力，截斷兩岸通信。義渠本就被制，這回兵力再忽然被分散，更是彈不得！任憑義渠首領咬碎一口牙，也只能趴伏著。

後方沒有義渠作，贏駟纔敢撂開手腳全力清掃政。

而他，就在放義渠兵力出離石要塞的那天，便想到了今日的結果。義渠歸順秦國，趙國憂未除，又見秦國在河西屯如此重兵，一直不敢貿然開戰，如今五國聯盟，形勢逆轉，趙國豈能錯過好機會？

贏駟這“借刀殺人”之計謀的十分深遠，趙國這把刀一直懸著，就等今日落下，斬掉義渠那八萬守軍。

贏駟如此之深的城府，讓宋初一不由歎服，心裡琢磨著，倘若贏駟想算計，是否能全而退……

“這回是趙、魏聯手攻秦啊！”宋初一嘆道。

谷寒不解，“國尉如何斷定？”

宋初一正巧也需要理一下思路，便道，“趙國剛剛在與齊、魏之戰中潰敗，離石要塞易守難攻，趙國有明知秦國在河西屯有重兵，這一仗真打起來……你說是怎樣的形？”

“趙國若不功，就得面臨滅亡。”谷寒道。

“不錯。”宋初一點頭，“失去六百里土地雖然是讓趙國一時陷危險，但不至於立刻滅亡，誰能肯定絕沒有希呢！趙侯這個人，一貫謀定後，絕不是個肯冒險的人！”

“國尉的意思是，趙、魏合力攻秦，趙國只是聲東擊西？”谷寒面微凜。

齊、魏兩國聯手攻下趙國六百里沃土，魏國若是爲得到離石要塞，甘願悉數奉還，更甚至再搭上幾十裡地，趙國沒有不答應的道理。秦魏之間有兩個咽要塞，一是函谷關，另外一個就是離石，如今這兩全部握在秦國手裡，眼下魏國是一片平原，四通八達，魏王食不能下嚥、夜不能安寢，逮到一個機會必然是要攻下這兩。

函谷關地形險峻，秦國打了幾十年纔打下來。函谷關距離都城咸很近，有大道直通，因此秦國在此屯有重兵，魏國如今國力大不如從前，想再取回函谷關是癡人說夢。相比之下，伺機攻去離石要塞還有些希。

宋初一點頭，“恐怕是這樣啊！倘若魏國拿幾百裡土地做換，趙國全力配合一下也不吃虧。”

對於趙國來說，這是個怎麼都不虧的買賣，不管怎麼樣，至也能把義渠佔的那片地收囊中。雖然地方不大，但是蚊子再小也是啊！

“若真是如此，趙君當真能忍。”谷寒對趙國君主一直印象空泛，他在位這些年，趙國憂外患，本數不出什麼功績。

宋初一笑道，“這你倒是說對了，現任趙侯的忍功已經練到出神化的地步。況且，在邦上，沒有永遠敵人更沒有永遠的盟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趙侯的“忍”還不是一味弱的忍讓，他就像一條盤踞在草叢裡的毒蛇，不管是一不還是退，都是爲了最後那瞬間的攻擊。

面對兩國聯手，形勢危急啊！

宋初一手指輕輕敲著榻邊，心嘆，若不是件事很棘手，恐怕贏駟也不會改變主意讓來，“這回羣狼虎視眈眈盯著離石這塊呢！”

“派人快馬傳信給義渠首領，就說秦國主將馬上到達河西。另傳信離石守軍，加防範魏國突襲。”宋初一道。

“嗨！”谷寒頓了一下，問道，“國尉，既然君上有意藉機除義渠兵力，若義渠再要借道，是否答應？”

再借道？義渠首領已經知曉秦國意圖，再借道恐怕就是要謀離石了！

宋初一換了個姿勢，歪在榻上，懶懶道，“再看吧。”

這副作態，若非谷寒瞭解，真要擔憂此戰有去無回了。

待谷寒退出去，宋初一連忙翻個趴在榻上，呲牙咧。那傷正在癒合本就的不舒服，今日又的太多，可能又損傷一點，此刻的覺真是抓心撓肝！

爲了轉移注意力，只好投想想戰事。

這次趙與義渠開戰，沒有必要急著趕去救援。義渠人驍勇善戰，兵力不多，但實力不弱，在以往與趙國的鋒中未嘗敗績，這次失利主要是因爲趙國幾十年來頭一次如此大規模開戰，一時尚未反應過來而已。

秦國太早支援，自損兵力而保全義渠實力，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既然義渠還能抗得住，就讓他們先扛著！然義渠不能不救，否則急跳牆就不好了，但也不能全救，離石要塞更不能丟……

還得仔細周謀劃一番才行！

宋初一想著想著，便忽略了上，開始在心裡仔細盤算應對之策。

宋初一馬車先行，從道直奔櫟。

宋初一心裡很清楚，這一戰難以求勝，只要守得離石要塞安全無虞就已經是萬幸了。這麼兇險的一仗，贏駟居然派年輕的趙倚樓前來應對！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