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初一從河西到離石城。

正午烈烈，宋初一看到城門口那個玄鎧甲的英武男子衝笑，心慢慢了下來。

“懷瑾。”趙倚樓驅馬過來，彎看向車中。

他歪著子，渾還有尚未消散的煞氣，面上卻是燦然的笑容，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上融合的恰到好。

“看什麼，進來。”宋初一笑道。

趙倚樓翻下馬，撥開簾子，一車，渾攜帶的炙熱氣息立刻使得空間仄起來。

“你跟著來，是因爲擔心我？”趙倚樓眸子明亮。

宋初一歪在幾邊，挑眉斜眼看著他，“你覺得我喜歡自嗎？”

若不是因爲他，有必要拖著傷痛急吼吼的跑到河西？又不是離了宋初一這場仗就打不贏！

趙倚樓聽出言外之意，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

“離石將軍對你接管防守是否有異議？”宋初一問道。

“自然有，不過我不在乎。”趙倚樓道。

趙倚樓這番作態，在旁人眼裡必然顯得囂張專橫，然宋初一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離石守不守得住、位高低、旁人的看法於他來說都無足輕重。

宋初一手彈了一下他潔的腦門，沒好氣的道，“既爲秦將就恪盡職守，你要是這麼漫不經心，趁早回家來，我養著你，免得我一天到晚跟著你屁後面給你收拾尾。”

趙倚樓不接這話。笑著轉了話題，“你長途跋涉，傷口怎麼樣了？”

提到傷口這件事，氣氛稍微有些尷尬。

宋初一干咳了一聲。“好了。”

趙倚樓探抓住的手。在他的作很突兀，毫沒有溫存之，但宋初一著他通紅的耳垂。沒有像平常一樣故意笑話他，而是反握住他的手。

趙倚樓角噙上一抹笑意。

他們很這樣安靜而溫和相，也未曾言人的山盟海誓，可是此刻，平淡，卻雋永。

河東離石與河西平原只有一河之隔，但風景大不相同。廣袤的大地上，生長只有寸長的野草，天空高遠，雄鷹盤旋，一派遼闊景象。

離石平地起城。兩丈高的石牆顯得尤爲高大巍峨。

兩人抵達營地，守城將領早已等候在營帳門口。

離石將軍是韓虎，是河西將軍子庭直屬部下。雖有上下級的關係，但通常子庭並不會管離石的軍務。

韓虎對這次趙倚樓頂替子庭之事頗爲牴，只不過他爲贏駟最信任的將領之一，最大的長就是嚴格並且無條件的服從命令，否則絕不可能忍氣吞聲。

“末將韓虎見過國尉！”

宋初一聞聲看去，便見一名四十餘歲的壯實漢子立在主帳前，一張黑糙的臉。兩鬢斑白，五不好看，但是剛毅的氣質使他在一羣人中穎而出。

“韓將軍免禮。”宋初一頜首。

韓虎目從宋初一上轉到趙倚樓上，未作停留的移開，“國尉請。”

一衆人了營帳，韓虎便令人將整理好的軍務書簡放到幾上。“這是離石近五年的糧草輜重用度和將士升遷、降職、調度。”

這些是國尉管轄範疇。

宋初一點頭，淡淡一笑，卻是撇開政務不談，閒話起了家常，“略一算，韓將軍竟有十七年不曾歸家了吧？”

韓虎一怔，反應過來之後，心中不悵然，“已有十七年零九個月了。”

他十四歲從軍，參加過六場秦魏大規模的作戰，十七歲做到千夫長，去了秦國與義渠之間戍邊。秦與義渠小不斷，卻有大戰，那十幾年間還能偶爾回咸。

後來秦國打下離石，幾位大將相繼過世，他便被秦孝公調到這裡守城，新君即位之後又頗爲看重他，因此輾轉兩，歷經兩代君主，十七年間他從沒有回過咸。用他自己的話說，娶了個婆娘，數數日子，這二十年加起來統共沒睡到三個月，要不是嫡子是他在咸的那段時間懷上，還真不知道是不是的種。

兩個月前聽說，兒子喜得一子，他已經是做祖父的人了，可是他連自己兒子長的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更別提孫子了。

種種惆悵從心頭掠過，但韓虎乃是征戰沙場三十餘年，心神不是一般的堅定，只瞬息之間便收回了神思，微微蹙眉，正要說話，卻聞宋初一道，“辛苦韓將軍了。”

韓虎心裡奇怪，國尉爲何沒頭沒尾的與他說這些話？

“諸位各司其職吧，我與韓將軍有話說。”宋初一道。

衆人齊齊應聲，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趙倚樓亦起離開。

“韓將軍是十年難得一遇的將才，守得離石安全無虞，更是勞苦功高，不論將軍以後打算解甲歸田還是爲國盡忠到底，大秦都不會怠慢將軍一一毫。”宋初一直言不諱，“不過如今國土擴展，將才短缺，君上知子庭將軍深明大義，韓將軍素來穩健，又觀趙將軍是員猛將，打算曆練一番，將來好用來控制蜀。”

一聽此言，韓虎頓時有些愧，他眼看就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也沒有爭的心思，只是想到他一直很看好的子庭被人輕鬆替換，自己幾十年如一日的爲大秦賣命，到頭來卻遭此薄待，心中覺得不憤，又有一代新人替舊人的悲涼，卻未往別去想。

“趙將軍名爲河西主將，實則是諸位將軍的學生，秦楚的戰事也在眼前，還韓將軍多多提點纔是。”宋初一揮開大袖，施以重禮，“懷瑾代大秦拜謝將軍了。”

宋初一找了個令人信服的理由，並且只言公，不言私，這是子庭對的態度，轉臉便用在了他部下手。

韓虎連忙還禮，“國尉言重了！末將必竭盡全力輔佐趙將軍。”

一番話之後，韓虎的心結稍解，便道，“君上向來有識人之明，前次殺義渠，末將便看出趙將軍雖年紀輕輕，卻天生將才。”

“此話怎講？”宋初一見他神認真，不像是恭維之言。

“義渠軍只有三萬人馬，且早已潰不軍，其慘狀，連末將瞧見都不生出惻之心，趙將軍卻毫不猶豫的殺，有爲將者的殺伐果斷。”韓虎道。

宋初一能想象出那種場景，對於征戰沙場的將士來說，面對兇狠的敵人，一場惡仗下來，辛苦歸辛苦，心裡卻毫沒有負罪，然而殺投降求生的弱者則恰恰相反，下手輕鬆，卻要狠心。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