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易行，宋初一一行策馬北上，很快便到達了中都附近。

先行探路的黑衛返回，“先生，附近村落都已被清空，前方四里左右有一個空置驛館，靠近中都南門，屬讓人暫時保留下來，今晚可去那裡落腳。”

所謂清野，不僅僅是驅趕居民，沿途可供敵軍聯絡消息的驛館、村落等等，都要一併摧毀。

越靠近中都的地方，清的越發乾淨。

那驛站周圍的房屋全部都被拆的七零八，只剩下孤零零的兩間屋子矗立荒野，遠就能看見中都土夯的城牆。

隨行黑衛見宋初一面微白，連忙將廊上乾淨，“先生歇歇吧。”

宋初一隨意盤膝坐下。

發覺自己的比以往要差了許多，一路走來並不算急行，竟然有些吃不消，若是以往，不到二十里路，哪怕步行也能走完。這次行軍，讓有種豁出命的覺。

大好，宋初一靠著柱子閉上眼睛，“可有君上的消息？”

旁的黑衛愣了一下，道，“無。”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贏駟瞞病，就算會有所泄也不會傳到這裡。

黑衛在附近的林子裡打到一頭野豬，在河邊洗淨分塊帶到驛館。

谷寒尋了一隻鐵罐子架在火上，把野豬切一片片放在鐵罐上炙烤，隨攜帶的幹饃一併烤熱。

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滴。

宋初一歇了兩刻，忍不住湊過去，“你這手藝不錯呀！”

“國尉過譽。”谷寒淡淡道。

谷京喜歡吃，他長年累月的練著，自然不錯。

谷寒的生活很枯燥，所有有意思的回憶全都與谷京有關。宋初一意識到這一點，訕訕不再說話。

烤，宋初一用饃包了兩塊，一塊餵給白刃，一塊自己吃。

一頭野豬完全夠餵飽十幾個人，白刃與金戈在一起廝混久了，也漸漸喜歡上吃活，它在這裡吃了一點塞牙，便自己跑去林子裡獵食。

宋初一從袖袋中掏出一張帛書給一名黑衛，“把這個綁在弩上。到魏軍將領呂紀帳！”

“屬下請求領此差事！”谷寒忽然道。

那黑衛接帛書的作頓住，轉頭不解的看向谷寒。

孤敵營，真正的九死一生。

宋初一微微抿脣。頜首，把帛書遞過去。

谷寒雙手接過帛書塞懷中，背上一把勁弩，轉離開。

宋初一目送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林裡，旋即帶人去勘察附近地形。

對於谷寒日漸沉默。宋初一從來沒有到疚，極對誰付諸，同心更是薄的不值一提，何況人活在這世上，真正的支撐是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遇到生死別離，都會悲痛絕，但有些人能夠出傷痛。有些人沉淪其中，只是掩飾心弱的藉口。

和谷寒的子本就不合，再加上谷京之死橫在中間，兩人永遠都不可能推心置腹，只要谷寒還忠於秦國就行。不會浪費時間去做無謂的努力。

大好，宋初一帶人騎馬在距離中都七八里的外圍轉悠。

查看地形這種事一般都有斥候去做。但宋初一抱著只許勝不許敗的決心，親自出馬才能保證做決策的時候不出偏差。

秦軍包圍中都，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清野，宋初一在這期間，將中都方圓二十里的地形大致都觀察了一遍。

中都三面平原一面靠湖，從北門到翠湖之間大約還有五六裡的距離。

翠湖地勢高於中都城，中都建城時似乎考慮到這一點，城牆周圍的護城河足足有三丈寬，從翠湖中引水注，而後又挖了十幾條河接汾水，使得護城河爲活水，城中亦有許多排水，無論從上游放多水都能匯汾水。

從上游下毒不太現實，一是城中人畜未必會吃河水，二是這麼龐大的水量得投放多毒才能起到一星半點的作用！

宋初一站在一條排水河附近，查看周圍地形。

這條排水河是城周最寬的一條，是主要排水通道，因爲挖的寬，當年挖出的土壤在河道兩側堆積小丘，上面長滿荒草。

“先生！”一名黑衛站在丘下。

宋初一微微旋首。

“谷寒得手了，但是出城的時候被魏軍發現……自刎了。”他們的歸宿多半便是爲秦盡忠，但聽到同伴死訊，心中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之。

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兒，實在不算意外，但消息來得太快，讓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半晌，宋初一才道，“呢？”

河風有些大，將聲音吹的破碎。

黑衛頭髮，“吊在南門。”

宋初一轉回頭，閉上眼睛，下心頭悲痛，緩緩道，“回營，向所有將士傳我口信，城樓上吊著的是大秦男兒，爲國盡忠！”

魏軍把掛出來，經宋初一這麼特別的擴散，立即就變了對秦軍、對秦人的嚴重挑釁。

相七年，谷寒死了，連利用他的機會都不放過。

宋初一擡手了刺痛的眉心，指頭到眉心的傷口，不一頓。這樣涼薄，是報應不爽，合該沒有福氣得到那個孩子吧！

也正是因爲謀者一生難得有真，所以對閔遲的背叛那麼耿耿於啊！

“回營。”宋初一走下土坡。

“嗨！”

白刃似乎覺到氣氛不對，探著腦袋在宋初一手上蹭蹭，躬將馱了起來。

宋初一它的腦袋。

白刃甩下黑衛，箭簇似的在林中穿梭，抄近道只花了兩刻便回到營。白刃行如風，落腳輕盈，宋初一坐在它上比騎馬要舒服百倍，除了臉上被風吹的發疼。

戒備的秦軍見是宋初一紛紛放鬆下來。

宋初一進大帳時，司馬錯正召集衆將在佈置戰略。

司馬錯頓了一下，衆將齊齊叉手施禮，“見過國尉！”

宋初一微微擡手，到司馬錯邊的空位坐下。

司馬錯繼續分配兵力。

待佈置完所有，司馬錯轉向宋初一，“國尉可有異議？”

宋初一道，“無，但有個建議。”

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到宋初一上，道，“我們可以水淹中都。”

立即有將領道，“之前我們研究水攻的可行，覺得不妥，大水衝下來，我們中軍大帳也難倖免。”

宋初一搖搖頭，“汛期已過，想要有大水並不容易，但是倘若我們把下游的排水河先堵起來，整個中都都會泡在水裡，水量淹不死人，卻能將土夯的城牆泡，我們土攻之時事半功倍。我親自去查探過，河道兩側大約都高出地面近一丈，控制好時間，水並不會漫出來，我軍安全無虞。”

“哈，好法子啊！”那將領讚道，“那城牆是土夯，歷經幾代加固，打很慢，倘若下面被泡鬆就好快多了！”

“我們可以用蟻附！”宋初一道。

司馬錯眼睛一亮。

有人問到，“何謂蟻附？”

“當年齊魯之戰時，魯國便用的此。所謂蟻附，就是在雲梯下面設置龕，裡面藏人，待雲梯靠城牆時，可以靠龕阻擋箭雨，裡面的人安心打。”司馬錯看向宋初一，“國尉知道蟻附構造？”

蟻附，說起來很簡單，但難就難在它下面的龕，既不能夠重到搬運不便，又要能夠擋住箭矢甚至要能擋住巨石。

“不懂。”宋初一挑起角，“何必非得要龕？我們不是有盾！我雖不知蟻附構造，卻知道魏武卒陣型，倘若我們借鑑魏武卒方陣的防衛陣型，用十數人組一個小陣來充作龕，豈不是更靈活？”

魏武卒方陣的防衛陣型也有反擊作用，但他們只需要一個靜止的殼子！訓練出這樣一個小隊形，三天足矣！

“大善！”司馬錯掌，馬上著手對軍力分佈進行調整，騰出兩萬人趁夜去堵排水河，其人馬做掩護，以防中都守軍趁機出城襲。

宋初一起走到巨幅地圖前面，取了竹竿，點出幾個位置，“經我勘察，這幾個位置最合適截流。”

“山聽令，帶六千人去主水道！”司馬錯亦取了一桿在地圖上點出位置。

“末將領命！”

“司徒陌聽令，帶兩千人去西南方向第二河道。”

“末將領命！”

……

一連串的命令下達，衆將領命離開。

司馬錯高興道，“多虧國尉好計，免了白白犧牲許多條人命！”

“看來我們這次回去要好生培養一批斥候。”宋初一道。

司馬錯善戰，倘若他知道許多細節問題，宋初一所想的計策他必然能想到，可是作爲主將只能坐鎮中軍，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去親自勘探，那些斥候就是他的眼睛耳朵，倘若不夠耳聰目明，就算有再聰明的頭腦也會忽略很多事。

司馬錯明白話中意思，便點頭，“訓練蟻附陣的事就給你了。”

“嗨！”宋初一拱手領命。

司馬錯道，“暗事進行如何？”

“犧牲了一名出的黑衛，總算將此事辦，不過效果如何還要看天意。”宋初一垂下眼簾，“現在還掛在城樓上。”

司馬錯拍拍的肩膀，“生死尋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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